周戎在二楼窗前设了张餐桌,把窗帘拉开,露出满天星光,桌面上摆着热气腾腾两只炖锅:午餐肉和脱水蔬菜混合后跟米一起煮成的粥,以及面包碎块泡洋葱肉酱。
一人一副碗筷,周戎喝高蛋白营养粉,司南喝热水冲的甜牛奶。
两人碰了一杯,周戎清清嗓子,郑重道:“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118 逃命小分队在持续四个月的辗转流亡后,终于迎来了合家团聚、辞旧迎新的重要时刻——新春佳节。”
司南面无表情鼓掌,周戎喝了口饮料:
“第一杯,组织祝司小南同志在新的一年里健康成长,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司南配合地:“戎哥也是。”
周戎摸摸他的头,给了他红包——一小袋葡萄干。
“第二杯,祝此刻缺席的118大队第六中队春草同志、颜豪同志、丁实同志以及郭伟祥同志已经安全抵达南海基地,成功与中央政府完成交接;也祝已经离开我们的十七位战友在天国一切安好,顺利投胎……不,还是等灾难过去后再投胎吧。”
周戎又喝了一口,按牺牲顺序逐一背出十七个名字,最后一个是张英杰。
背完后他沉默了片刻,司南静静地望着他。
“第三杯,祝愿政府尽快研究出抗病毒药物,人类早日摆脱灾难,兴建家园,恢复安定与和平。”
周戎向璀璨的天穹举杯,把最后一口饮料倾倒在地上:
“天上地下,千万英灵,请见证我们以凡人之手,延续种族生存的希望。”
今夜无月,而群星闪烁,将山川河流辉映出淡淡的白光。
周戎转向司南,微笑道:“吃吧,待会儿凉了,尝尝戎哥的手艺。”
司南点点头,伸手去拿肉酱里的面包块。
周戎的口味还是比较中式的,就拿碗去盛自己熬了几个小时香浓稠软的菜肉粥。结果一舀之下发现粥竟然很稀,再仔细一看,发现有些肉和菜都没化开,明显是刚添加进去不久的样子。
“司——小——南!”周戎蓦然翻脸,威严道:“你偷吃了多少?说!”
司南:“……”
“偷吃完还知道往里头加,你很机智是不是?有本事别光加罐头,你倒加点米啊!这一锅炖菜糊糊你是当我发现不了吗?!”
司南情知败露,沉思片刻,当地摔了勺子,后发制人地拎起那一小袋葡萄干:“大红包呢?”
“……”
“过年没有大红包?哄谁呢?吃你几勺子粥怎么了,你煮粥不就是给我吃的?”
周戎被这番歪理邪说堵得哑口无言,下一句话成了令他缴械投降的最后一根稻草:“难道煮给颜豪吃?”
“……”周戎真心诚意道:“小司同志,我觉得颜豪听了你这话得吐出血来……你可千万别当着他的面说。”
司南吃着意大利肉丸,向他勾起一边嘴角,眼底洋溢着愉快和满足。
·
除夕之夜,苍茫北风掠过山林,远方是浓墨般化不开的黑暗,丧尸在山谷间来回游荡哀鸣,惨亮群星默默俯视着大地。
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却有温热的食物,干净的衣服,强大可靠的安全感;司南盘腿歪在椅子里,洗完热水澡后满身惬意,随时都想伸个长长的懒腰。
几天前在罗缪尔面前经历的愤怒、仇恨和痛苦,以及内心深处针扎般的悔恨和盼望,仿佛都变成了上辈子的记忆,在周戎神兵天降的那一瞬间,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司南往桌沿边挤了挤,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猫,半边身体重量靠在周戎肩上。
周戎声音有点低哑:“小同志,你这样算性骚扰啊我告诉你。”
司南懒洋洋道:“去告啊,我性骚扰alpha解放军叔叔了,快叫警察来抓我。”
这个姿势让两人几乎挤在一起,周戎嘴里的食物瞬间没了味道,鼻端只有omega信息素气息涌动弥漫,仿佛无形又柔软的小钩子,在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勾来勾去。
“司南,”周戎咽下粥,艰难道。
“唔。”
“你的……抑制剂……”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说:“好像……失效了。”
司南边喝牛奶边漫不经心说:“怎么可能,九月底打的,半年才失效。”
周戎心说但你的气息很明显,难道是受伤太多导致血液中的抑制剂提前代谢干净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司南无意识地在周戎健硕的肱二头肌上蹭了蹭,随口问。
周戎被信息素勾引得心神不宁,简单把自己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在丧尸腹地不眠不休搜索了四十八个小时,还跑去高楼点燃信号烟;最后遇见那个身高超过两米的alpha阿巴斯,一路跟踪直至找到他们临时据点的经过叙述了一下。
司南闷声道:“那是a国白鹰部队的人,罗缪尔是他们的头。他们在佛罗里达有个秘密军事基地,专门进行各种生化研究,可能跟丧尸病毒爆发有着直接的关系。”
“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不太清楚。”
周戎低头,恰逢司南抬头,两人嘴唇险些擦过。
霎时周戎心底不安分地一跳,但司南却茫然无所觉察:“我脑子受了点伤。他们给我打了过量的针剂,导致我想东西一时有点困难……”
周戎张了张口,突然发现了自己不对劲的感觉源自于哪里。
——司南的视线,竟然直直落在他嘴唇上!
因为距离太近反而看不清楚,但周戎敢肯定的是,司南眼错不眨的目光中有点迷迷糊糊的东西,不能说是完全无意,但也并不很清醒;硬要形容的话,仿佛像是某种下意识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