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颜落到对方有些发红的额头,有些钦佩,有天赋又努力,这样的人不出意外绝对会有所建树。
一直将人送到村口,人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施母仿佛老了十几岁,她擦了擦眼角,转头对着一起出来送人的邬颜训斥:“人都看不见了还在这干啥,赶快回去割猪草!”
“……娘,我的脚伤还未好。”
“那就去喂猪,喂猪用不到脚!”
施母的大嗓门变得不太清楚,太阳从山头越爬越高,荷花村的村民扛着农具下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第12章 ……
荷花村去往县城的路是一条坑坑洼洼的黄土路,走得快了,难免会掀起尘土,呛的人眼迷鼻塞。
施傅兴为了赶路,一路上连停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半天时间,长袍的下摆早已变得脏兮兮,他隐隐有些烦躁,想着到了学院必定立刻更换干净的衣物。
就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太阳日渐暴烈,不知何时周围的行人变多,每个人被热风吹得汗流浃背,直到耳际模糊听到些热闹的动静,施傅兴抬头,终于看见了熟悉的破旧城墙。
青砖黄土砌建的高门,经岁月洗礼变得满目疮痍,索性这里离动荡的边境远有万里,除了难看一些并未有其他影响。
施傅兴走了半上午,肚中饥肠辘辘,听到摆摊的商贩在门口大声吆喝,卖包子卖凉茶,声音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想了想,从荷包中拿出几文钱买了一个肉包子,刚咬一口,便有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他一掌,手中香喷喷的包子“咕噜”一下滚到地上,沾了一身的芝麻皮。
施傅兴:“……”
“施兄!”宁邵并未注意到自己刚才的一掌如同隔山打牛,重伤了施兄的大包子,热情打招呼,“没想到能在这里和施兄相遇,实是缘分,不如结伴相行,一起去县学?”
两人同是县学甲字班学生,虽然以前未有交集,但经过前几天的事情,宁邵自觉已经和施兄成为好友,刚才一眼在人群中认出施兄,恰好便是缘分的证明。
否则怎么能这么巧呢?
施傅兴冷冷看着被踢出去一米多远的包子,脸色漆黑。
口中尚有包子余味,小商贩舍得用料,猪肉和大葱完美的搅拌混合在一起,做到有荤有素。放入蒸笼,高温使得香油半融入软绵绵的包子皮,轻轻一咬就能尝到。其中香味恨不得让人吞掉舌头。
然而现在,他只吃了一口。
“施兄?”
“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施傅兴收回祭奠包子的视线,冷飕飕地回答。
可怜宁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用热脸贴了他施兄的冷屁股,有些不知所措,正此时,城墙边上的小乞丐观望了会儿,见两人没有再要地上包子的打算,猛地窜过来将其捡走。
乞丐饱一餐饿一餐,哪里在乎包子干不干净,连带着沙子一起吞进肚子,咔嚓咔嚓,看得人牙酸不已。
“哎呀!施兄,我,我并非故意。”
从乞丐的伶俐动作中回过神,宁邵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下总算明白施兄为何如此冷淡,“等一下,我这就赔给你!”
说完立刻跑到摊前买包子,中间害怕施傅兴离开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殊不知他心目中为人高洁的施兄,其实半点儿没有动脚的打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拿到自己的那个包子,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施傅兴个子高,像松柏一样笔直站在原地,颇有鹤立鸡群的味道,有些娘子看到这么一个出众的身影,纷纷好奇地绕到前头想要瞅一眼模样,谁知道入眼却是面黄肌蜡,不由暗骂长残,也没了兴趣,四处散开。
对此施傅兴自然察觉到了,皱了皱眉,没在意。
很快,宁邵捧着四个热气喷喷用油纸裹着的包子回来:“来,施兄,给你两个,算我的赔礼。”
施傅兴摇头,伸手拿起一个:“不用,你只弄掉一个。”
所以他只要一个。
施傅兴想法简单,听到宁邵耳朵里,就成了施兄光风霁月,对这种小事情不放在心上。
顿时心里更加崇敬,同时暗暗悔恨自己听信谣言,居然把施兄当做不可结交之人。
就这样误打误撞之下两人结伴而行,普进城门,街道上就变得更加热闹,花样众多的小商小贩将道路两旁完全占据,有些没有抢到位置的则直接挑着担子四处叫卖,别有一番风趣。
一个人吃掉三个包子,宁邵没忍住打了个饱嗝,随即脸上飘起两抹红晕,余光偷偷瞥向身旁的施兄,见对方并未听见,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让施兄看到自己失礼。
随后为了掩饰,他故意转移话题:“说来最近多出许多卖花灯的商贩,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仅这一会儿便看见三个,一家专做“动物”,别家就专做“百花”,各有各的风格,不至于抢了彼此生意。
施傅兴同样不清楚,倒是离得近的一个商贩听见,笑呵呵道:“这位公子,再过七天便是乞巧。”
宁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倒是将这事给忘了。”
转头兴致盎然地对施傅兴说:“去年的乞巧赶着学院修葺并未放假,今年却无旁事,想来夫子不会吝啬。”
且每年学院的一些学子会在乞巧夜摆“对对子”的文摊,既可以锻炼诗赋、查缺补漏,也可以赚点儿笔墨钱,可谓最受学子们推崇。
宁邵有意参加,想起身旁这位同窗正以读书好著称,不由开口邀请:“施兄可有兴趣?”
施傅兴当然——
没兴趣。
不仅没兴趣,还觉得宁邵叽叽喳喳,吵得很。
他不自觉想起同样“话多”的新婚妻子,对方声音娇柔软糯,吐气如兰,虽然每每都将自己逼得哑口无言,但总比宁邵鸭子似的声音来的好听。以至于后半程,干脆屏蔽外感,在心中默背今早看过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