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可没有他这样的定力,矮个贡士写完答卷,将卷子翻来覆去两遍,确保笔迹清晰,没有错字,当即举起手示意。
他脑袋反应快,写字也快,平日里写一篇策问只需要他人一半时间,此刻为了表现自己,更是提了速度,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答完交卷。
毕竟皇帝虽然不在,但诸位皇子和大臣却在保和殿里,他要的就是让这些大人物对自己有所印象。
旁边几位学子看他已经交卷,不可避免被影响,有个考生甚至一激动,墨水滴到卷上,白白作废。
那一刻,他恨不得将矮子贡士按到地上打一顿。
矮子贡士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给其他考生造成多么大的压力,如果知道,他估计会做的更过分些,好让这些人早些淘汰。
路过前排施傅兴旁边时,几不可查地停了下。
施傅兴握笔动作微顿,然后继续书写。
时间飞速流逝,不知何时,外面的光线变得柔和,施傅兴停下笔。
他面容平静,单薄的唇闭着,有一种严肃认真的感觉,确保整张卷子没有什么问题,男人抬手示意,由一旁守着的小内侍将卷子收走,之后再由人领着出宫。
日落红光,霞光满天,黯淡照耀着晴空,山峦与翠植互明。
出了保和殿后,施傅兴脚步变得轻松,有一种重担放下的感觉,倒不是说不用读书,书还是要读的,只是读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地的满足感。
他自觉答得还算可以,想着回去后,邬颜肯定要问自己结果,到时候他要用什么表情,才能显得不是很自傲?
突然,视线中出现两个孩童,大喇喇地挡在路中央:“你这书生,可算是出来了,本宫等你好久!”
“没错,我们等的都快要睡着啦!”
施傅兴皱眉,认出眼前的小孩是踏春时候的熊孩子,却不知对方为何出现在皇宫,疑惑之际,旁边的内侍哎哟一声跪到地上:“奴才见过七皇子,见过鲁公子。”
施傅兴愣了愣,有一刹那的惊讶,随后恢复波澜不惊。
这下殷七可不满了,他迈着小短腿走到男人身前,质问:“你这书生,得知本宫的身份,怎么没有反应?”
施傅兴拱手见礼:“学生参加七皇子,不知七皇子想要什么反应?”
“额…至少得很惊讶吧,嘴巴长得大大的,能吞进去一个拳头!”
小家伙一边说,旁边的伴读一边握拳演示,结果嘴巴太小,拳头塞不进去。
看得施傅兴一阵无语。
但他骨子里是一个守着君为臣纲的读书人,之前对殷七讨厌的很,现在得知他是皇帝的儿子,态度变得有所尊敬:“七皇子若是无事,学生便先退下了。”
“等等!”殷七嘟着腮帮子把他叫住,半晌,抛出一个惊人的话:“我要跟着你出宫!”
。
客栈,宁家父子正在收拾行李。
此行宁邵落榜,除了一开始有些难过,后面便想开了,他自己无心科举,但宁父的意思,让他回去再考一次,索性早点回去,能赶上县学的今春的课程。
不过临走前,他们还是要等殿试的结果出来。
“娘子,您这是做什么,要不要安儿帮你?”
等待施傅兴回来的时辰,邬颜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坐在二楼客房的窗户边,手上抱着一个瓷盆,里面快要是搅拌成型白色乳状物:“不用了,我自己便可以。”
“那娘子若是累了,尽管叫安儿就行。”
这边正说着,一楼坐在门口的宁邵父子,远远看见一人往这儿走来,顿时激动地朝二楼喊:“三郎娘子,来了!有人回来了!”
闻言,大厅里的客人们个个精神起来,眼下天色大亮,居然已经有考生回来了?
邬颜第一反应也是施傅兴,她将瓷盆放下,从大开的窗户往外看,结果没有看到施傅兴,只有昨日那位咄咄逼人的贡士。
“王兄怎么回来的这般快?”
矮个贡士呵呵一笑:“皇上盛名,所出策问题目颇为高深,在下也是侥幸看过类似书籍,才做答得比旁人快了一点。”
“哎哟,这哪里是快一点,咱们客栈那位第二名都没你快呢!”
这句话说到了矮个贡士的心上,他越发笑得谦虚,“这,那位兄台可能对皇上出的策问有些不了解,在下出来的时候,才刚刚动笔。”
闻言,宁家父子和二楼的邬颜表情都不太好。
邬颜开始担心,难道施傅兴真的遇到了难题?
遇到就遇到,没有什么大不了,考试本就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她只是担心,对方会受不了落差,等会儿回来后,自己可一定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
误打误撞下,夫妻两人都做好“演戏”的准备。
夕阳西下,霞光照应了正片天际,客栈的三个贡士陆陆续续回来,而施傅兴不出意料,是最后一个回来的。
难得是,他并不是一人。
可惜一开始没人注意到他身后的两个萝卜头。
刚迈进客栈,就看到邬颜眉眼弯弯地走上前:“夫君回来了。”
她今天的笑容格外灿烂。
施傅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余光瞥见有人把视线落到邬颜身上,不满地错了错身子挡住:“颜娘亲自出来迎接我,为夫受之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