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表面上是做人爹爹的,在谢畅面前,哪有半分为人父的尊严?
亏这死丫头还有脸责问自己?真以为有太妃撑腰,就没人敢拿她如何了吗?
殊不知谢家眼下根深叶茂,有太妃的照拂更好,便是没了,照样没人敢动,之所以还会捧着这丫头,不过是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谢家的富贵到达一个更新的高度。
那料想死丫头被捧得惯了,竟以为可以罔顾家族的意思,为所欲为。放弃胜算最大、能给家族带来莫大荣耀的五皇子,转头去投向没有任何依靠毫无背景可言的四皇子,真以为有情饮水饱,便是谢家的将来也可以随随便便拿来葬送掉吗?
果然天真的够可以。
虽然因着谢畅的被家族抛弃,连带的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可之前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的银两早已尽够自己做个富贵闲人了。且有得必有失,没了谢畅这个得时时刻刻供着的祖宗,自己的那些儿女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了。这般不必捧着人而是被人捧着的日子,当真是说不尽的快意。
周靖宇第一次用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冷冷的瞧着谢畅: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做了皇子妃,妹妹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便是爹爹的话,你也要忤逆吗?还不快过来给妹妹道歉!”
旁边周玉臣已然快步过来,故作的惶恐神情之下是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这么多人瞧着呢,姐姐是个聪慧的,如何这会儿又犯起糊涂了?爹爹自来最疼你,委实是你方才做的不对——”
枉自己往日里,见到这个嫡姐都如同猫见老鼠一般,却原来也不过是纸做的老虎,根本就不堪一击。不对,应该是爹爹说的,之前不过是爹爹给她脸面,眼下既敢恶了爹爹,嫡庶还不是在爹爹一念之间。所谓风水轮流转,以后合该谢畅看自己脸色过日子了。
哪知脸上快意犹在,谢畅已是扬起手来,用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我谢畅无兄无弟,也是你这等贱人能随意攀扯的?”
方才不过是打击过大,令得谢畅脆弱之下应对失当,只本来就不抱多大希望,不过是这些年的猜测成真罢了。
至于周玉臣,别说自己还是皇子妃,就是单凭谢家大小姐、长平侯的身份,也不是他一个庶子可以随意轻贱的。
这一巴掌当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且谢畅家学渊源,身上功夫也不可小瞧,周玉臣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跌倒在周靖宇脚下,嘴角更是渗出血迹来。
这些日子被接回周家,周玉臣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再加上之前被养在外面时,贵族少爷的教养没学到多少,纨绔习气却不是一般的重,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如受得住被人这般当众责打过?
一时又是羞愧不止又是疼痛难忍,竟是毫无仪态的一下哭了出来:
“爹,爹,这个死丫头,她——”
没想到谢畅竟会翻脸不认人,周靖宇也气的狠了,抬手就想教训谢畅:
“好好好,竟敢忤逆长辈,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孝悌之义……”
不妨胳膊一下被人架住,却是谢畅身边的侍卫已然呈扇子形把一行人包围起来,看他们个个凶神恶煞,分明一言不合就会动武的模样,谢畅更是怫然作色,指着周玉臣厉声对身后侍卫道:
“还愣着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这般辱没皇室,还不把人捆了,拿四皇子的名帖交由官府处置……”
一番话说得周靖宇登时傻了眼,周玉臣更没想到嫡姐会这般大胆。毕竟平日里,他们兄妹几个虽然对周靖宇这个爹爹多有腹诽,可也没有哪个敢在爹爹面前表现丝毫不满,莫不是小心翼翼着意奉承讨好。
早知道嫡姐真敢不给爹爹面子,方才何苦来做哪出头鸟?
一时疼痛也忘了,不住往周靖宇身后缩:
“爹,爹,救我,我不要被抓去坐牢……”
“她敢!”周靖宇咆哮如雷,偏是他一个无职闲人,又有谁放在眼里?更别说谢畅身边的侍卫还全是姬临离开时亲自遴选的最忠心的精锐。方才瞧见周家人嚣张,已是各个愤怒,如今既得了主子的吩咐,哪有不尽力的?
很是轻巧的避开周靖宇的胳膊,三下五除二的把周玉臣倒提着脚拽了过来,先拿了东西塞住嘴,然后直接提起来横在马上扬长而去。
等周靖宇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周玉臣的影子?
第166章 166
不过片刻间,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方才周靖宇有多高高在上,这会儿便有多狼狈不堪。
旁边等着看热闹的周隽也一时目瞪口呆。心说怪道当初一众周家男儿中,祖父偏是把外面交口称赞据说最是英俊儒雅、风流倜傥的二叔推出来拱手送给谢家,这会儿才瞧出来,二叔这人除了外面的皮囊还有什么呀?分明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一时竟有些同情那谢慧云,那个女人虽是早已没了印象,听说却是个女中豪杰,怎么就会糊里糊涂,被二叔的皮相给迷了眼呢?
更多的是对着谢畅的幸灾乐祸。什么天之骄女,分明是爹不疼娘不爱和她那夫君姬临一样四无依靠的可怜虫。
亏自己之前还羡慕的不行。当下上前一步,先假意对周靖宇道:
“二叔莫急,我瞧着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之前玉臣回家时,三姐姐不在,不认识也是有的。都是自家姐弟,三姐姐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如何也不会害了他的性命去。便是三姐姐不管,不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吗?”
说完转向谢畅,语气里全是快意和讥讽:
“三姐姐这些日子忙昏了头吧?玉臣他确然已是上了咱们周家的族谱,以前姐姐也感慨过没有兄弟,不免有些伶仃之感,怎么眼下有兄弟了,姐姐要发这么大的火?俗话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姐姐眼下虽是春风得意,可怎么也得防着些以后便是,娘家永远都是咱们女孩儿最大的依仗,真是受人欺负了,可不得娘家帮着出头?三姐姐可莫要想岔了才是。”
一番话一下说到了周靖宇的心坎里。恶狠狠的瞪着谢畅,暗暗发誓,这个女儿最好一直春风得意……
“既是嫁给王爷,那谢畅自然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听妹妹的意思,莫非是对婚事不满,还有其他想法不成?”谢畅脸上殊无半点笑意,“且你真觉得,你方才说的话就没有第二个人听到?以后管好你的嘴巴,那是皇家,可不是能任你信口雌黄的地方!作为姐姐,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做事说话,都要过过脑子,不然,你依仗的娘家可不见得能帮得了你……”
一番话说得周隽瞬时手足冰凉,蓦然意识到,方才确然有些得意忘形了,只想着终可以扬眉吐气压谢畅一头。却忘了隔墙有耳,尤其是本朝锦衣卫并神出鬼没的龙骑卫,真是传到皇上抑或未婚夫五皇子耳里……
以周隽的聪明,如何不明白自己能一跃成为皇子妃,可不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要说五皇子对自己有多少情义,还真是笑话。
若然之前说的一系列话传出去……这般想着,早已是冷汗涔涔,呆站原地,半晌无言。
周靖宇再自大,这会儿也瞧出谢畅的模样,竟似要和周家彻底了断,不免也有些慌神。
毕竟,按照之前爹爹所言,即便周家已然做出了选择,明面上却也不能做的太过,之所以如此,一则皇上心思叵测,还是不要太过张扬才好;二则为了以防万一,周家也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却不想一趟荆山之行,竟是和谢畅弄到了行将决裂的地步,无措之余不免甚是心虚。竟是眼睁睁的瞧着谢畅昂首阔步而去。
只谢畅转过一个弯,再也忍不住把头伏在希和肩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