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段手臂上常绑着一个彩色的护臂,和他浑身灰扑扑的装束严重不符,显然就出自段思之手。
“哦。”
刘弘没放心上,他一直没有护臂,弓射时也不曾拉伤手臂。
在涞里等老段,到午后,老段也还没回来,刘弘返回竹里。
未抵达竹里,刘弘在道上遇到一辆陌生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位冠剑男子,十分英武,可能不到二十五岁,看派头像位武官。刘弘警觉,远远跟随。马车没在竹里南面停下——竹里的里正住那儿,而是往西面前来。
马车最终停在庄家,周景、庄扬出来相迎。
刘弘看着庄扬,庄扬穿着素色的长袍,清雅别致,刘弘看得出神,直到他察觉庄扬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刘弘不知为何,扭头便走了。
随着这位冠剑男子的到来,之后几乎每天,都有客人来谒见周景,各式各样的客人,有豪族,有官员,有布衣。
这位周景到底有什么样的来历?
又一日午后,听得马车声朝对岸前去,刘弘蹲田中除草,懒得起身张望。频繁有外人来拜访周景,刘弘也多少有耳闻,这位周先生当年便是因为拒绝郡守辟举他为掾史,而离开竹里。
拔起疯长的野草,刘弘想雨水充足,野草长得都要比萝卜高了。刘弘正忙于干农活,突然听得一声喊叫:“阿弘兄。”
听声音也知道是庄兰。
刘弘从萝卜田里站起身,见到两个人,一个是庄兰,一个也是老熟人,简直阴魂不散,正是章长生。
觉察挨了一眼瞪,庄兰朝刘弘摊手,显得很无辜。
“刘勇士!”
章长生开心笑着,迎上前来。
“这次是想请我去当车夫还是护院还是师父?”
刘弘拿眼横他,章长生难得露出歉意的表情。
“上次实在抱歉,不是故意打扰刘勇士做买卖,就是想请……刘勇士既然都不愿意,就不提啦。”
“我叫刘弘,不叫刘勇士。”
刘勇士三字,刘弘再不想听到。
“弘兄。”
章长生敬重地行了下礼。
“找我有什么事?”
“家父在和子慕先生交谈,还不知几时出来,我就顺道过来拜访弘兄。”
刘弘听着惊讶,何以连临邛的巨富,都要亲自前来拜访周景。
“你家是商人,他是读书人,找他做什么?”
“弘兄有所不知,子慕先生是位高士,在临邛很有名呢,家父想请他到家中做客。”
刘弘不大明白巨富们的心思,明明就是商贾,却爱附庸风雅。连庄扬都钦慕的周先生,必是不肯前去。
“阿弘兄,前日还有郡守的人,过来请周先生。周先生说……”
周先生说,若知会惹来这些人,来竹里的第二日便该离去。
庄兰瞅眼章长生,将要说出口的话吞回去。
“子爱慕先生说了什么?”
“我忘记了。”
刘弘自去忙碌,不再理会他们,章长生难得不纠缠刘弘。庄兰领着他往屋后的草地走去,指着一头羊,像似在介绍着什么。
庄兰看来和章长生相处得倒不错。
刘弘没跟上前,否则,他会听到庄兰和章长生说:
“我没骗你吧,阿弘兄最讨厌别人说个不停。”
“是是,多谢兰兄指教。”
周景只在竹里居住六日,他走得神秘,天未亮便离去。一位冠剑的英武男子亲自驾车过来接走周景,庄扬和袁安世为周景送行。
周景登上马车,冠剑男子说:“早与你说到我家去住,谁敢来扰你,你还不肯。”周景说:“到魏将军府上,只怕也不得清闲。”
魏将军扬鞭驱车,似乎颇有怨言:“子慕,你我总角相识,勿再以将军称我。”
周景在车上和门生挥手话别,并未理会“车夫”的不满。
马车逐渐远去,在庄扬和袁安世的目送下,消失于晨曦中。
刘弘总是天未亮起床,出屋忙活,正见着马车离去的一幕。他相当惊诧,因此走到对岸旁观。刘弘认出冠剑男子,正是第一位来拜访周景的那个武官。目送周景的马车远去,刘弘想返回对岸,但已被庄扬发现。庄扬如往昔那般,亲切唤他:“阿弘”,刘弘没有迎上去,反倒转身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袁安世很惊讶,以往刘弘就像庄扬身边的蛋饼,一见庄扬就要迎上去。
庄扬望着刘弘远去的身影,他知道这些日子,他冷落了刘弘。这少年人高马大,有时举止却似个孩子,想必是在闹别扭。
刘弘快步走至木桥又停了下来,他显得迟疑,他抬头看庄扬,见庄扬也在看他,他又将头别过去。自周景在庄家入住,夜里刘弘会做些难以启齿的梦,梦见他对庄扬做大逆不道的事情。看到庄扬他会觉得不好意思,同时,他又为某种情绪支配,不想理会庄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