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靠近了那点橙红,夏帕雷的一颗心也微微放下了,不是马贼。那群人燃起的篝火边堆了不少猎物,看样是打猎晚归的牧民。他打起呼哨引起对面的主意,对面有人站起来,向他让出了一个位置。
夏帕雷下了马,朝众人道了谢,他解下挂在马鞍上的干粮袋和水壶,一落座便狼吞虎咽起来。
“你要来点吗?”有个看起来比夏帕雷略小的卷发少年递给他一根烤好的兔子腿。
夏帕雷也没客气,接了过来,“你们也是赶夏场的?”
递给他兔腿的少年一愣,“赶夏场?”
夏帕雷正好被骨头卡住了喉咙,没能注意人群气氛里流过一瞬间的静默。一位看样子是少年父亲的中年男人先开了口:“你从哪边过来的?”
“能从哪边?当然是秋叶滩过来的。”好不容易呕出了那块碎骨,夏帕雷一撅嘴呸地吐进了篝火堆中。
“图戎的秋叶滩?”
“除了图戎还有哪里有秋叶滩?”夏帕雷见对方这话问得奇怪,不由得反问。
人群面面相觑,夏帕雷终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他又问道:“你们是从哪来的?”
卷发少年没注意到他父亲给他打的眼色,指了指南方:“从蓐收山那边呀。”
蓐收山,那是毗近图戎夏场的地方。夏帕雷捏着干粮的手有些发抖,他努力克制不要让这帮人看出来,脸上勉强笑问:“冈哥里他爸的病还好吗?”
卷发少年皱着眉,一脸困惑:“冈哥里是谁?”
夏帕雷一丢手上的干粮起身就跑。
他真是蠢,真蠢,居然没有在一开始就听出这帮人带着末羯口音!夏帕雷趁着那帮人还没反应过来,连滚带爬上了马,一夹马腹就往来时路冲去,他听见后面的那帮人终于开始喧闹,有骑手向他赶来,“抓住”“逮到”的字眼顺着夏日的南风送到了夏帕雷的耳中。
夏帕雷青色的胡茬紧紧绷在下巴上。他是成年人了,穆玛喇答应过自己等到了夏场就把他编入豺狗营。他已经是半个武士,他得马上回去,告诉阿妈,告诉大家,末羯抢在了大伙前面,这是武士该干的事。
不过小半个时辰,第一箭攒进了他的腰腹。这是极有力的一箭,夏帕雷被力道掼得向前俯去,他抱住枣红马的脖子。这匹枣红马已近暮年,是夏帕雷家中脾气最温顺灵性的。
“快回去红光,我回家给你吃最好的糖饴。”夏帕雷用力亲了一口红光的鬃毛。
马唇边早已泛起白沫,仍然尽职驮着自己主人向前狂奔,直到一匹与黑夜同色的骏马与夏帕雷只有半骑距离。
快呀。夏帕雷被马索套住。
快呀。夏帕雷被拖下了马。
快呀。夏帕雷看着红光消失在夜色里。
青年痛苦地蜷缩在草地上,马索将他带离马鞍的那一刻他险些窒息过去,此刻喉头滚动,将刚刚吞下的兔腿和干粮全呕了出来。那支箭还在身上,随着腰背骤然的躬曲狠狠搅动着脏器。他听见了错落的马蹄声在他身边停下,很快他就被人揪住了头发,露出了一片狼藉脏污的五官。
“这跟汗王预计的不一样……图戎居然已经走到虎骨林了?”有人在夏帕雷身边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