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哲勒,若娜,夏里,墨桑。
那座无名山坡曾是他少年时光中少有的畅快明亮之所,如今在大雨将至的深夜中同样变得诡谲且阴森。他看见了漆黑草坡上燃起了一道火光,也见到了若娜说的“意外收获。”
“我在这等了整整一天,可不是为了看到你的脸。”那位“意外的收获”站了起来。
哲勒停下了马,一只手放在刀鞘,“我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
墨桑的靴尖不自觉地磕着地面,他抬头看向马上的哲勒:“这地方就四个人知道,我和你,一个如今成了傻子,还有一个……”
“死了。”
“你杀了她?”
哲勒摇头。
末羯汗王听到了不远处哲勒带来的人渐进的声音,他从喉咙里迸出一个冷硬的笑,同时喝止了自己人的蠢蠢欲动:“哲勒,既然这地方只剩咱俩知道,那就不要让更多的人踏足了。”
“你想怎么样。”
“让大伙都到一边等会,咱们来聊聊?”墨桑朝哲勒伸手。
远方传来一声滚雷。
“若娜嫁过去的时候,我给了她两份碧水心,一份她交给了哲容,”墨桑道,“我没想到剩下那份她会用在自己身上。”
哲勒喃喃道:“……她恨所有人。”
“所有人?”墨桑微微偏过头,咂了下舌,“对,里面大概也包括了我。当年我怕她路上逃跑,派了整整一百个人守着她。她不想嫁,我知道,不然五年前你从东州回来的时候我为什么要去杀你?”
哲勒原本平静的面容在听见这话后皱起了眉,他勃然转身要攥墨桑的领子,对方地挡下,哲勒一把握住了墨桑横在二人之间的手腕,他一字一顿冷冷道:“你别拿一个死了的姑娘做挡箭牌,她还是你妹妹。”
墨桑挑起眉道:“可我看你这位丈夫也没见得多伤心。”
哲勒咬牙。
“哲勒,你一直觉得你幼年丧母弟弟痴傻是人间痛事,所以优柔寡断,被哲容骑到头上声也不吭,几个月前要不是那个东州小鬼肯回来,现在这山坡上可没法留下你的脚印。”墨桑一身黑衣快要融进夜里,但一双黑瞳却明亮,“我跟你就不一样,你在东州使馆里好吃好喝呆着的那大半年,我却被丢进兽笼子里跟豹子搏斗,供我的兄长取乐。我从笼子里出来后便斩了他的四肢,让他亲眼看着豹子是怎么吃了他自己的。”
哲勒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墨桑活动着手腕,他忽然笑了:“不过如今都是汗王,再说过去也没什么意思。你派那只小猎犬去了夏场?”
哲勒点头:“就像你派了阿拉扎一样。”
墨桑轻轻地啊了一声,“当年没杀了他是我人生第二件后悔的事。”他毫不避讳地继续道,“而救过你一命则是我第一件后悔的,也是最后悔的事。”
他的视线转向远方,大雨即将落下,气温由闷热转向湿冷,墨桑搭在额头的刘海被迎面的夏风吹得乱舞。他的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斑点大的水渍,片刻后,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