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火生下沉听温虚了很长一段时间,沉诚执着那点昏迷醒来后的副作用,刨除工作,和陪伴温火的时间,就是在做康复训练,要不就是锻炼身体。
医生明确告诉他,副作用不大,可以正常生活了,他苛求完美,一定要回到自杀前的状态。
中午,程措到温火那儿,想看看沉城的状态,结果他没在。
温火把苹果递给他,让他给她削:“去健身房了。”
程措把苹果接过来,没有一丝疑虑,像是习惯性受她压迫式的,给她削起苹果:“知道了。”
温火说:“他要把脑袋上的疤做掉。”
正常。程措说:“这很沉诚。”
温火说:“其实他完全可以那个时候逼自己一把,活下来。”
程措把削好的苹果给她切成块,装碟子里,插上水果叉,递给她:“你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话叁观正吗?”
“ 不正。”
“‘你受了磨难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是跟它同样被曲解的一个说法。”程措说:“磨难不见得会给人成长,也可能会摧毁一个人。他都被摧毁了你跟他讲:你是受苦了,但你这不是你伤害别人的理由。就好像在对一个精神病人说:你是精神病,但这不是你在公共场所行为怪异的理由。”
温火细嚼慢咽地吃苹果。
程措又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强大的内心,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在被伤害后坦然接受,仍然积极地面对生活。”
温火反驳:“你这话就好像在说,应该对那些因为自己受苦,就把苦难强加给别人的人宽容。”
程措摇头:“他把苦难强加给别人他当然要负责,犯了罪当然要认罪伏法。我是说更多人应该在这些灾难上反思自身,然后吸取经验教训,想办法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去面对一些磨难。而不是吃瓜看戏,站在局面外,凭自己的理解去支配局里面的人应该怎么样,要不就是去妄加评论。”
温火听着他说。
程措说着有点难过:“灾难来临时,波及到的人都很难过,不管是对是错,旁观者真的不必要去发表什么偏见,就很有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每个人都可以做到这一点,我相信会少很多精神崩溃的人。不过也没办法,只要活着,就总要面对各种没有积极作用的人,事,声音。”
他作为心理医生,每每提到这些都是遗憾和痛心:“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你看历史中就有很多抑郁而死的名人,其实真的可以宽容一点。大奸大恶之人,我们上报国家,有理有据,国家不会视而不见,只是自己嘴舒服,或者只是想要发泄,不想负责任,去讥讽、伤害别人,太叫人难过了。”
他说起没完了:“事也好,人也好,难道只是因为你不喜欢,他就该死了吗?就要接受你的伤害了吗?你伤害他你是言论自由,行为自由,他反驳就不行,就侵害你的利益了?非要把人逼死了,然后全世界都开始爱他吗?太糟糕了,这个世界太糟糕了。我心疼我每一位被这个世界伤害的患者。”
温火觉出不对劲,把苹果放下,人也坐起来:“怎么了?”
程措太难过了:“我有一个病人,昨天半夜投河自杀了。”
温火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
程措把话题绕回来:“我表哥去避免接触让自己感到低落的事,就说明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他可以勉强控制躁狂,但控制不了抑郁。你跟粟敌两个都是可以让他崩溃的人,偏偏你们还有关系,这一切都是个圈儿,他当然解不开。这跟他的强大没关系,再强大的人也会被精神、心理问题打败。”
温火低下头,他想象不到,但她可以理解,她理解沉诚在那种情况下的行为。
程措声音变小:“所以温火,不是他不逼自己,是他那时候的精神状况不允许。我是心理医生,我太知道精神世界、心理层面的影响力了。”
温火想起自己,她好像也被情绪绑架了段时间。
程措接着就说到了这件事:“就像你怀孕的时候有很多反常的举动。当然不是所有人怀孕时都有很大反应。但有反应的人,真的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没办法。”
温火抿抿嘴,不想回忆自己那段时间,因为那段记忆紧接着就是沉诚受伤,她不想再回忆起沉诚昏迷不醒的样子了。
她不让他说了:“我们聊点别的。”
程措看他好像影响到她了,道歉:“对不起,我病人离开了,我情绪也不太稳定。”
温火理解:“我刚才说沉诚可以逼自己一把,也是没走心的一句话。我经历了失去他的整个过程,我其实比你还更能理解他,他那时候有多难。”
程措轻轻叹气。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提起来还是会感到难过。
温火拍拍他肩膀:“你别太执着,换句话说,你觉得那些在别人的灾难上妄加评论的人过分,又何尝不是一种偏见呢?也许他也曾是一个受害者,他也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程措微怔。
温火说:“你研究人性和心理已经到一种偏颇的程度了,放轻松一些,自如一些。”
程措被温火提醒,才发现他也被情绪操控了。
温火在沉诚受伤这件事后,就很少去聊对还是错这些东西了,对和错是以什么为标准呢?有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呢?没有,所以平常心就好。
就像沉诚的病到底没有治好,社会问题也不会有根除的那一天,顺其自然就好了,少一些想法。
这就又推翻了温火以前对待生命的态度,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是很正常,人就是每天都在变,所以就不聊人,不聊生命,不聊社会,不聊世界这些虚的东西,就一天天地过日子,就好了。
程措在跟温火聊过之后,感觉一下子顺畅了很多。
确实,太执着于某一种现象正不正确,就是会陷入牛角尖,负面情绪也不断循环。
两人聊着天,温火的快递到了,她从沙发上跳下去,看起来很激动,程措好奇:“什么啊?”
温火拿到手一个挺大的盒子,嘴角微扬。
程措眼瞧着那个盒子:“什么啊到底?”
温火不说,把盒子收起来,然后跟他说:“我要给儿子喂奶了。”
程措懂了,这是送客,“行吧,我下次再来找他。”
送走程措,温火上楼去看儿子,他刚生出来的时候真的很丑,脸皱皱的,还黑,她跟沉诚都不黑,她就一度怀疑这儿子到底是不是沉诚的,难道她中间跟谁苟合了?
没有啊,从头到尾就沉诚啊。
现在再看,儿子长开了一些,皮肤也白了,眉眼能看出沉诚的影子了。儿子像爸爸还挺少见的,不过也好,像他好,他帅。
她洗完手把他抱起来,叫他的名字:“儿子,来,咱们吃奶奶。”
温火产后第一次喂奶时乳头破皮了,沉诚心疼,对着刚出生什么意识都没有的沉听温教育了十多分钟, 温火在旁边看着,又感动又好笑。
他也不是第一次当爸爸了,怎么跟个傻逼一样?难道因为第一次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那次之后,沉诚就不让温火喂奶了,但温火奶多,必须得排除,就把儿子食量之外的保存起来。挤奶的过程不是很痛苦,就是麻烦,期间沉诚还帮忙分担了一下。
说到挤奶他就来劲了,而且自认为很有经验,挤不完他还要吃,要跟儿子一人一边。
现在温火习惯了,就又直接喂了。
沉诚就是这时候回来的,正好赶上儿子饭点,就迅速去洗了澡,靠近温火要吃她奶。
温火不给:“这是给你吃的吗?你天天吃?你儿子都不够吃了!”
沉诚没关系,他不挑:“那别的地方也行。”
“不行!”温火生完孩子感觉体力不是很够用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跟沉诚做完她都虚得不行。以前再虚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她为了等会儿还能下床,拒绝了他活塞运动的请求。
沉诚被她拒绝就下楼了。
温火当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喂完奶洗完澡,又看了半天文献,等她发现沉诚不见,下楼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在书房睡着了,就趴在桌上。
她走过去,轻轻摸他的脸,她最近好像很累,嗯,听他秘书说,最近工作上的事情有点多。
她把他攥着的手机,慢慢拿出来,屏幕解开,竟然是她的照片。
她翻开他的相册,全是她的照片,不过都是很正常的那种。他估计也是怕手机丢了,照片被别人看到,所以那些暴露的,交合的,他都删了。
她把手机放下,搬来把椅子,坐在他旁边,也趴下来,跟他面对着面。
以前她只拿沉诚当工具的时候,很冷静,对他就像对那些跟她无关的优秀的人,连欣赏都近乎都没有。后来她开始馋他,然后开始爱他,她就有滤镜了,他形象瞬间高大。
她弯了弯唇角,真好,可以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知道他会醒来,真好。她以后一定再多积德,然后求一个百年。
人呐,果然要失去过才知道得来的不易。
她看着看着,沉诚醒了,看到她没有惊讶,自然地伸手,把她楼进怀。
温火坐到他腿上,搂着他脖子:“我给你弄点汤?”
沉诚不饿,“我想吃奶。”
温火笑了,笑得无奈:“没有。”
“那饿死我好了。”
温火想起他秘书惧怕他的样子,几乎可以想象他对旁人是个什么态度。其实也不用想,他对唐君恩都没个好脸色。再看看他对她温火这副样子,难怪金歌要说他们沉家都是妻奴了。
她捏他的鼻子:“我下午买了小肠陈的卤煮火烧。”
沉诚没有唐君恩对卤煮的情怀,他们小时候吃都是在大街上,大街上的摊位。那时候像炸灌肠这种东西受欢迎,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平时都沾不到多少油水,所以就有人好这口。
唐君恩现在想吃也不是想吃那个味儿了,吃的都是过去的那种感觉。
就像他吃东城一家拉面,吃了十几年,拆迁换店,换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它真格多好吃?再好吃也就一个味儿,现在好吃的东西太多了。说到底,他吃的是最初吃到时他那个深刻的印象。
温火以前跟沉诚闹脾气,说他们之间差距太大,都是北京人,他站在顶峰,她团于水沟。
当然她并不觉得自己日子过得不好,她就是要跟他吵架,要呛他,她舒服。
仔细想想,她也好,另外一些人也好,真的把沉诚他们这种人神化了。他们也吃小摊,家里东西十几二十块的都有,温火给他买几百块钱一件的t恤他也穿。
他还很喜欢一个小老虎的卡包,温火给他买的,四十五块钱包邮,他就用它,用了很久。
他过生日的时候,温火斥巨资,给他买了一堆东西,花了她六十多万。虽然钱是她的,但公司是他在经营,说白了花的还是他的钱。
她这么大心意,结果他反应一般,晚上给他跳脱衣舞他才高兴了一些。
这个狗贼还说自己不爱看脱衣舞,温火后来知道他用韩白露手机让她跳脱衣舞,然后自己本尊再装成不想看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好好的一个人非要干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