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解完了,梨花嫂去里屋剪裁布匹,季婆子抱着七七找过来,喂了一回奶。小丫头应该跟季婆子逛累了,吃完了就呼呼上了。
季婆子走过去,仔细翻拣了下小笸箩里做好的布花,在一旁道:“花色齐全,料子也好,样式也多,这回可得注意保密,什么都做好了,再一口气儿赶集去卖。”
桑榆抿嘴笑道:“娘,我不打算自己赶集摆摊儿卖。”季婆子如今倒也习惯了桑榆时不时地出人意料一把,因此倒也没着急,只是询问似地看向她。
桑榆赶紧解释道:“娘,你想啊,在集市上摆摊儿呢,只能卖咱做的低档类束腰,小家碧玉们啊是去成衣铺子,挑时兴的新款式买;大家闺秀们呢足不出户,家里就养着专门的针线上人,或者换季的时候,请手工最好的针线上人,人家是挑最好的料子,在家里剪裁缝纫。”
看季婆子点了点头,桑榆又道:“这好的针线上人,除了出入高门大户,多半也与成衣铺子有联系,她们安身立命的营生就是针线嘛。等我与嫂子做齐了样板货,我去三叶镇,找最好的成衣铺子谈合作,将高档货色委托给他们代卖,最好就是我们供货他们抽成。”
季婆子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道:“不行,样品货到了行家手里,立刻就能有仿品出来,依我看,正经针线上人的手艺,肯定比你与梨花要好得多。到时候我们只怕还是沦落到,摆摊儿卖卖低档货。”
桑榆倒是有些佩服季婆子考虑得深远,她点头赞同道:“娘你说的对,所以我要谈的买卖,其实不是这批样板货,而是大方出让这门手艺,同时希望成衣铺能收咱们的货。只看不拆的话,又是第一次见着,我相信一些复杂的花式,即使她们是这方面的人才,也一定不能短时间内破解。”
季婆子放下布花,接过桑榆怀里的七七道:“既然你能想到这儿,我就不跟着瞎操心了。孩子交给我带,你放心与梨花好好做事。桑榆,别忘了你答应娘的话。”
桑榆摸摸七七的小脸蛋,仰头道:“娘,我记得。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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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桑榆进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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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这就八月十五了,中秋佳节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做月饼点心,小孩子们眼巴巴地等着盼着。
八月初十这天,桑榆、南山、梨花嫂一行三人,带着样板货,进了三叶镇。看看天色尚早,大商街可能还没开门,他们便去了小市街那里,想简单吃碗馄饨面。
桑榆在了解之后,觉得这三叶镇规划的是真不赖。单从功能上划分,镇里主要就几条街。
首屈一指的就是大商街,里面云集的都是一些大商铺,最好的绸缎行,最好的酒楼,最好的成衣铺,以及桑榆之前去过的驻颜坊,都是在这条街上。
然后就是小商街,就在大商街往西,一拐弯相邻的地方。头一家就是皮料行,其实这皮料行也是个大铺子,就是最里头的生皮加工坊,这味道实在不怎地好,才沦落到了小商街。另外一些米粮店,瓷器坊,布料行,点心铺,首饰铺,药材铺,也都在这小商街上。
大商街往东紧挨着的,是三叶镇的中心大街,这条街贯通南北穿镇而过,是进镇与出谷的必经之路,叫做上马道。这条交通要道正是三叶镇的雏形,也是三叶镇能繁华起来的缘由。
上马道两旁的店铺,多是客栈酒肆、赌坊茶馆,都是给往来客商提供方便之处,二丫夫婿家的福来茶馆,就开在这条街上。出镇的那头有一家马匹行,而相对的另一头,则有一家青楼、一家戏馆。
小市街其实不算街,与其它几条街相比,它窄小寒酸许多,两架马车都不能并排而过,这里是三叶镇赶集的地方,往来的人们只能步行。
小市街一头集中的是临时搭建的小饭馆,其余地方就是各种小摊小贩,摆摊做生意的地方。什么卖菜的卖肉的,吹糖人的捏面泥的,卖首饰的卖字画的,批字算卦的,打把式卖大力丸的,都各有场子。上次桂花来卖新式布花草帽,就是在集市边角上,弄了个小摊位。
这三叶镇上,上马道那条中心街,一般都是彻夜不歇,或是开到很晚的。而开街最早的是小市街,接着是小商街,最后是大商街。
话说桑榆与南山、梨花嫂一起,在这小市街头上,挑了个馄饨面馆,一边坐下吃朝饭,一边等着大商街开街。馄饨摊儿是一对老夫妻开的,见他们一旁放着独轮车,车上有四角方方柳条大筐,上面还用红绒布盖着,就当他们是来赶集摆摊的了。
食客不多,老婆婆将馄饨送上来,顺势就坐在了四角桌空出的那面板凳上,问南山道:“做买卖的?这来得可有点晚了,没占着摊位吧?要是不着急,可以等等,我与我家老头子体力不行,卖完清早这阵功夫就收摊了。”
南山还未答话,一旁的梨花嫂接过话来:“阿婆,你看我们三人,谁是老板谁是伙计?”
老婆婆原本与南山说话,就是觉得他是做主的,此刻梨花嫂一问,她倒有些不确定了,迟疑对梨花嫂道:“你最年长,看着又能说会道,这么说你是老板?”
梨花嫂捧着碗,呵呵地乐了,下巴一抬往桑榆那一示意道:“阿婆看走眼啦,那才是我们老板哪。”
桑榆正在那儿剥茶叶蛋,闻言乐呵呵抬头道:“阿婆别听我嫂子瞎说,今儿个是刚开头,这买卖要是成了,那才能算半个老板。”说完转移话题道,“阿婆,最近镇上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那阿婆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今儿个一大早,听食客说那么两句,好像是上马道福来茶馆,雇了不少人洒水扫街,听说要从阳关城来个大人物,反正今儿个上马道那头,一大早就闹哄哄的。”说完又惋惜道,“听说一人负责百尺,要干净至极才行,每人能得五十文呢!我家老头子叨叨一早上了,说他要是还年轻,准能多赚来这五十文钱。”
桑榆看季南山吃完了,又给他要了一碗馄饨,老婆婆去下馄饨,梨花嫂小声道:“福来茶馆,不是二丫婆家开的吗?不知她家要来什么大人物。说到这,前几天秋白还跟我说呢,说二丫回娘家住了两天,随行的还有两个丫头一个小厮伺候着,带了好多礼品回来,桂花看花了眼,天天凑二丫眼皮底子下去,恨不能去抱抱大腿亲亲脚面。”
桑榆给梨花嫂使了个眼色,看了季南山一眼,梨花嫂赶紧住了口去喝馄饨汤。季南山新要的馄饨也上来了,正蒸腾着热气。季南山转头对桑榆道:“怎么不说了?该唠就唠,看我干嘛?我早就没啥想法了,如今这样的日子,富贵体面,正是二丫想要的。”
桑榆道:“咱吃饭,吃完了办咱的正事去,天王老子来,跟咱也没半点干系。”
桑榆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知道福来茶馆扫街相迎的所谓大人物,就是阳关城里的商家。而就算她知道,因为那无影无踪的一段记忆,她也无法记起与商家之间的那些恩怨情仇了。
虽然有句老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懒牵”,但也有句话叫“人生最多不如意,不是冤家不聚头。”
命运的大手翻复无常,逃不掉的终会碰面。后话且不多说。
桑榆三人用过朝饭,推着独轮车,径直来到了大商街上,停在了最大的那家成衣铺门前。这家铺子名字很别致,叫做“羽衣坊”。桑榆最开始听到梨花嫂提及的时候,还着实纳闷了一阵子,以为是专门卖雨衣的。如今看了招牌,自然明白了是取“霓裳羽衣”的意思。
桑榆扭头问道:“得留人看着货,你俩谁跟我进去?”
梨花嫂道:“我陪你进去,不过我可不知道说什么,桑榆全得看你的。”
季南山也道:“我嘴笨,留下看货。”
桑榆拉着梨花嫂的手进了羽衣坊,立刻有小伙计迎了上来招呼:“吆,两位大姐早,挑衣裳?来这边请,这头儿都是新上来的款式,随意挑慢慢看。”
梨花嫂集集都来,随意看了一眼就没再瞅了,倒是桑榆微笑着看了好一会子。刚才的小伙计钻进柜台里,瞅了瞅桑榆的眼神,指着一件草绿色的裙装道:“这位姐姐,要不让小的给你介绍介绍?”
见桑榆含笑并不反对,小伙计麻溜地介绍道:“姐姐您有眼力,您看的这件是咱店里新上来的一款,也就一集前才摆上来。这件裙装样式简约大方,虽然没什么复杂的花式,但剩在配色,您看这是草绿色吧?其实是各色绿堆叠,绣的是暗针,你看我这么抖一下,就有些微的色差,这要是穿在身上,一走动就像踢开一池静水,像有绿光浮动一般。这颜色,夏里穿,没别的,看着就凉快;这料子是锦缎加蚕丝织成的,叫蚕丝缎,柔滑清凉,穿着舒适极了,眼下正时兴。这套裙装有点小贵,本店上货也不多,加上这摆出来的还有三套,你要能拿着,一大早刚开张,大吉大利,能给您打个九折。”
梨花嫂被小伙计的介绍吸引住了,过来摸了摸抖了抖,果然是绿光浮动,灵秀非凡,看上去很是好看。梨花嫂扭头对桑榆道:“上集就看见这衣裳了,只是要是不听介绍,还真不知道有这讲究,当时看着平凡无奇的。”
桑榆脸上笑意更深,点头附和道:“小伙计口齿伶俐,介绍得甚好。”
那小伙计闻言也高兴,利索地趁热打铁:“那姐姐您瞧上没?瞧上我就给您包起来,这裙子原价是三两银一套,九折是二两七百钱,现在买店里还送同样质地的蚕丝缎手帕一条。您要是定了,给小店开开张,小的做主送您两条,您姐俩一人一条,用着多好!那帕子平时也要卖五十钱一条呢。”
梨花嫂听了价,啧啧舌松了手。
桑榆看向小伙计的眼神越发赞许了,她笑容满面地竖起大拇指:“羽衣坊不愧是三叶镇最好的成衣坊,小掌柜是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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