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许母侧头一看,董香香正调皮地抬起头面看向天,刚好有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子上,一凉,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许母看她这么孩子气,忍不住笑道。“真是个傻姑娘,还像小时候似的吃雪玩呢?”她说着就上前,帮董香香整了整领子,把头巾围好。
董香香也笑着还嘴。“哪有?我就是在看雪,是在欣赏雪花呢。”
“雪花要仰脖子赏呀?也不怕把脖子扭了。”许母说着就拍了拍她的脊背,让她老实点。
董香香却笑着,跑过来抱住了她的手。“妈呀,老话不是说么,瑞雪兆丰年。这瑞雪都下起来了,明年咱们再种瓜子,一定会大丰收吧?”
“这小毛丫头还想着种瓜子的事呢?”许母笑骂道。
董香香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肯定得想着。等明年,咱们家就给马厂长供瓜子了,说不定还要给大湾乡点心厂供瓜子呢。等到他们的点心生意越做越大,越卖越多,咱们库里那些瓜子都不够用。等到了春天播种的时候,还是多种些葵花才好。”
许母听了她的话,有点发懵。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来的信心。
“你怎么就觉得瓜子酥一定能做起来呢?说不定马厂长就生产一季呢。”许母忍不住问。
董香香却摇了摇头。“妈,你想呀,咱们家这瓜子酥跟供销社卖的桃酥哪个好吃呀?这两种点心都放在供销社一起卖,您会选择买哪个?”
“当然买瓜子酥了。”许母道。
“这就是了,都是国营厂的,瓜子酥肯定能压倒桃酥。再加上我觉得马厂长很有能力,我觉得他一定会干一票大的。”马厂长四十出头,就调到这么大的国营厂当厂长,要说他没能力没人脉,反正董香香不信。
“还干一大票……你这丫头说得都是什么词?妈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许母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她心里已经认同了董香香的说法。
说不定,到了明年,他们这瓜子酥真的做起来了呢,到时候,她们的瓜子也的确会不够用了。看来是时候,该去找许红旗好好谈谈了。
想到这些,许母就对明年充满期待。前两天,她还在为过年发愁呢。她生怕过春节的时候,马文梅还要来他们家触霉头。可是,现在她却开始盼着赶快过年了。
与此同时,她又再次想起,半年前,董香香跟她提过的建立乡镇瓜子厂的计划。
只不过,这半年来,她一直没能绕过马文梅,打开瓜子生意的局面。所以,那个大计划也就放在一边了。
现在跟城西瓜子厂合作,他们自然要考虑办瓜子厂的事情了。
许母突然觉得,冥冥之中,一切都在按照董香香规划得那样发展着。
大概是她想太得多了,他们家小丫头才多大呀?聪明是聪明,可也未必聪明到那份上。
许母想着,转头就把这个想法忘在一边了。
母女俩一脸喜气地说说笑笑。
因为高兴,许母特意拉着董香香进了一家气派的饭店,准备吃一顿好的。
董香香对这年代的饭店很是好奇,一进到里面,就东张西望的。
许母自己也没吃过这种正式的饭店。可是,看见小女儿这样子,她心里还是有些自责。早些年日子过得太辛苦,她这个当妈的,还真没带孩子们来城里吃过像样的好东西。不过,以后他们就有钱了,有机会可以多带着孩子出来见见世面。
许母干脆就点了鱼呀,排骨之类的肉菜。她刚点两个,董香香就伸手拦了她,“妈,咱们娘俩吃不了这么多,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就足够了”
许母凑过去,小声说道:“没事,咱们不带饭盒了么?可以带回去给你哥尝尝大饭店的手艺。”
听了许母的话,董香香忍不住喷笑了出来。这个年代,母亲就知道用环保饭盒打包了。
许母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又点了一个家常豆腐,一个素炒青菜。
服务员一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就是农村人,心里就有点怕她们付不出钱来。许母做了半年生意,贯是会看人脸色的。倒也没为难她,直接就先了付钱和粮票。服务员这才松了口气。
许母又道:“我这一年到头,也就带孩子吃这么一次好东西。同志麻烦你们能快点上菜么?”
她说得很客气,又提前给了钱,那服务员也痛快地答应了。
“好嘞,我马上去帮您去厨房催催。”
“那麻烦你了,同志。”
“您客气了。”
服务员一走,许母转头就教董香香。“你在学校里也是,一个人在外的,我们离你又远。很多时候,你顺着人说两句软话,张嘴解释一二,也就不会太吃亏了。千万别一直死扛着,你这丫头就是太倔了。
牛晓丽那丫头是怎么欺负你的,妈是不知道。可这事妈早就想跟你说说了。你觉得你把她打了,没有什么错?可是,打完牛晓丽,你那些同学还敢跟亲近么?”
“……”董香香也没想到母亲跟她说这个,一时半会都傻了。
许母也不用她回话,就继续说道。“不用问,妈也知道,别人都绕着你走吧?唉,妈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这些年下来,妈至少摸透了一些弯弯道道。”
“那您说,遇见那事,我还能怎么做?”董香香问。
“告诉老师呀,她欺负你,你就哭出来,自然就有人帮你说公道话了。而且,也不会累计你自己的名声了,何必像现在这样非要自己动手呢,这小笨丫头。”许母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番话弄得董香香有点哭笑不得,母亲这是在教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么?
“还有今天跟马厂长谈瓜子的事,你也太急了,口气也太大了。也不想想你撑死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要不是后来你真做出酥饼来,马厂长是不会相信你的话。”
“我这年龄还是硬伤。”董香香苦笑道。
“这话倒也没有错。所以,你以后就更要注意些。特别是一个人在外,做什么事都要多想想,再说再做。”许母是担心她倔性又不知深浅。
“唉。”董香香不住的点头,虚心地接受了母亲的教导。
与此同时,董香香的心再次变得很绵软。上辈子,也是这样,母亲疼她,爱她,帮着她,护着她。所以,这辈子,也轮到她回过头帮着母亲,护着母亲了。
马文梅为人急功急利,性格狠辣,做得那些事实在欺人太甚。她既然已经把事情做到这份上,那就别怪别人反过头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