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端午,自然是有宫宴的。
因着之前虞夫人先前贤良,自己减了月俸,又同父亲老虞王哭了哭夏国苦处,老虞王便借了些粮食与夏国。岑秋和的禁足也就给解了。
岑季白原当他会收敛些,没想到这位王兄解了罚,反倒更是嚣张。
大约在他心中,有虞国支撑着,夏王迟早也是要立他做太子了。
岑季白只当作看不见他,总归这一世里,他不会再允许岑秋和有谋反的机会。
宫宴进行到一半,正是欢喜的时候。斜对面的林津同岑季白使了个眼色,当先出了席,去外头园子里了。
岑季白看了看周夫人正忙着讨好夏王,宋晓熹与宋之遥说着话,自己便也跟了出去。
夏日里白昼长些,此时也未尽黑。但花园中假山丛树,曲径幽幽,岑季白倒真不知林津去了哪里。
正自寻觅着,听见后头有些轻微动静,也不知是谁,只猛然转身,将来人按在假山壁上制住。
于是才看清楚是林津。
林津吓他不成,反被他结结实实地撞在山壁上。岑季白赶紧松开了压制,有些担心道:“弄疼你了?”
“疼极了。”林津不知道岑季白功夫底子竟然比他还好,有些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忿忿道:“可疼可疼了。”
岑季白虽知道林津戏弄他,却真的害怕将他弄伤了,有些担忧道:“我看看吧,你将衣裳撩起来……”
“哟……这不是三弟嘛?”岑秋和忽然从假山后头冒了出来,阴阳怪气道:“我还当是两只疯狗发情呢……三弟,这么丑的东西,你也下得……你……”
岑季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暗沉了,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来。岑秋和还未说完,竟被他骇得说不出话来。
“小初?”林津也有些被岑季白的变化吓到了,捉住岑季白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岑季白回过神,目光幽深地打量了岑秋和一眼,转而讥讽道:“在王兄心里,自然只有梧桐公子才是好颜色。”
岑季白扔下这句,便拉着林津快步走了。再留下来,他会像林浔一样出手打人,而岑秋和落到他手里,就别想活命。
“你……”岑秋和站在后头,说不清是气还是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岑季白一直拉着林津到了双栖湖边上大石头那里。
借着湖边宫人点亮的灯火,林津能看到岑季白重新变得平和稚气的神色,与方才判若两人,却又明明是一个人。林津扯出一点笑意来,道:“你不要生气,他胡说八道。”
“就是胡说八道,”岑季白也是气坏了,林津上辈子就被岑秋和出言辱骂,没想到元夕那日他拦住了,端午的宫宴上仍是避不过。
他看到林津神色黯然,赶紧道:“谁都比不上你好看,那疯子眼瞎!”
林津怔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岑季白生气并不是因为岑秋和羞辱他们之间莫须有的那种关系,而是因为岑秋和说他貌丑的缘故。这让他心里感动又有些莫名的庆幸,可是……
他慢慢抬手在面具上抚了一下,岑季白说他好看,还谁都比不上他,未免太古怪了。“我现在,是很难看……”
“不是!”岑季白急道:“好看!”
“你不用哄我,你没见过这面具底下……”如果只是丑陋也就罢了,三道粗长伤疤,让他显得格外的狰狞。所以他戴上了面具,不想叫人瞧见那么一张脸,将人吓到。
但林津这样说,对于重活一世的岑季白而言,自然是带给他莫大的自责。如果他能再早一些,再快一些……
林津看着岑季白沉默下去,以为他也在嫌自己貌丑,虽然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可不免心里头难受,又气岑季白方才拿话哄他,便要转身回宫宴去了。
岑季白慌忙抓住他的手不放,急切道:“我说了,不丑。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谁敢乱说胡话,我一定不放过他!”
“……先去太医院吧,”岑季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看不到背对自己的林津听了这话是怎样的反应,但他显然说得过头了。
就像林浔说的那样,林津的面容确实变得难看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就算他说了好看,林津也不会信他。
可这是他想对前世的林津说的话,想抱着爱人说的亲亲热热的话。他前世没有机会,也没有想过要说这样一句谁也不信的“假话”……可这是他的心里话。
在他心里,林津再难看,也是好看的,世上谁都比不上他。
只是这些话,不应该对现在的林津说。他不想让林津多心。
“你不是受伤了吗,去拿药。”他便带了林津往太医院去了。
第21章 揍人
按说他们去太医院拿药,光明正大地去就是了,只是岑季白不想让周夫人知道他今晚同林津在一处。
林津也不是很循规的人,跳脱起来十个岑季白也赶不上他。毕竟是将门世家的小子,骨子里野性十足的。
大概是这样偷摸着有趣,方才那些不快也消散了不少,一路避着守卫与禁军,翻墙走树,有两次差点被人发现,他倒觉得惊险刺激。
岑季白的功夫好到让林津佩服,在他自己十一岁时,是绝对没有岑季白这样身手的。即便是十三岁的他,也有些不及了。
岑季白很熟悉宫里各处禁军守卫巡视的时辰,熟悉那些又弯又绕的小道。加上他有前世记忆,身体底子虽没有二十来岁时好,却更轻巧些,又很灵活。于是带着林津一路避过禁军,竟然翻墙进了太医院中。
今日太医院只留下几名年轻太医,人也懈怠着。岑季白直接带着林津进了院正杜仲的屋子。
这屋子最靠内侧,便是点燃蜡烛也无人察觉到。
只是进屋以后,拿着火石的他却觉得手上烫得厉害。
最后,这蜡烛还是林津点上的。
岑季白便又找了些活血化於的伤药来,要与林津抹上。
林津确实是碰伤了背部,但也只是小伤,约是有些於青罢了。便扯着衣角,不肯让岑季白涂药。
年岁渐长,便知道避嫌,虽说都是男子,但岑秋和那样说了一回,他还是有些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