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 / 2)

香梨坐下,将月唤手上的荷包拿过去,左看右看,噗嗤又是一乐:“针脚确实有些粗糙,不过放心,但凡是你送的,他都喜欢,这个我敢打包票。”

月唤面上红了红,急忙把荷包抢回来。香梨同李大娘笑道,“你们姨娘和五爷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在这里躲清静,一个跑去小书房偷懒。”又道,“快去沏碗茶来喝,我忙到现在,又渴又累。”

月唤诧异道:“外头那么多男客,他怎么好意思躲起来,叫你一个人招呼客人?”

香梨一笑:“你还不知道他?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醉了酒,理所当然地往那里一躲。”抿一口茶水,“我自个儿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挂念他那边要不要紧,会不会醉过了头,伤了身子,正想着要不要请大夫来给他瞧一瞧呢。”

李大娘诧异:“客人们都还在,老爷也时不时要找他有事的,他也敢喝醉成这样?”

香梨看看左右,悄声道:“他姑母看他不顺眼,故意整治他,连连灌他酒,拿他出气呢。唉,横竖是他们温家人,我们外姓人插不上嘴,由得他去。”一起把茶盏里的茶水喝光,笑道,“我只能躲这一会儿清净,外头一堆的事情,不能久坐,走了。”

香梨才走,月唤把荷包拢在袖筒里,眼睛望着门口,静静独坐,又发起了怔。李大娘知她心思,笑道:“若是不放心他,去看便是了,横竖无事,你坐得久了,反倒要胡思乱想。”

月唤笑嗔道:“你说话总是这样毫无遮拦,叫人难堪,很有趣么。”说着话,还是缓缓起身,进屋理了理鬓发,把荷包拿出来又瞧了一瞧,方才慢慢出了屋子往外走。李大娘锁了门,追上她,与她一前一后往小书房走去。

小书房在花园东南角,是温家两兄弟早年读书的所在,凤楼自长大后却甚少踏足,这书房也就形同虚设了。因这书房地处幽静,平时少有人至,月唤也是头一回过来。

两人避开花园当中的戏台子,专拣偏僻小路走。李大娘一路走,一路嘀咕:“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都偷跑去听戏去了。”

不过片刻工夫,就已到了书房缩在的小院落门口,小厮水生正百无聊赖地靠在院墙上看着天。李大娘道:“五爷果然在这里,真是会选地方,这里偏僻,老爷断不会想到他在这里躲懒。”又有些好笑道,“还派了个探子在门口通风报信,生恐老爷过来捉人,咱们且过去吓一吓他。”

月唤闻言,玩心大起,领着两大娘两个蹑手蹑脚走过去,及至到了水生面前,果真把他吓得面无人色,慌慌张张问:“姨娘怎么来了?姨娘却是如何知道五爷在这里的?”

月唤笑吟吟地看着他:“你慌张做什么,我又不会捉了你们五爷去抽鞭子。”

水生陪笑道:“是五爷吩咐的,不论是谁,一律要拦在外头,姨娘请回。五爷酒喝多了,里头自有人伺候茶水,姨娘无须担心。”

月唤略觉失望,站在院门口沉吟不语,正要转身离去,眼梢的余光却瞥见水生给李大娘使了个怪怪的眼色。李大娘是人精,当下心里打了一个突,不敢多想,忙上来挽住月唤手臂,笑道:“咱们回去罢,叫五爷多睡个一时半会儿也是好的。”

若不是水生那个眼色,李大娘又忙不迭地上来拉扯她,她这个时候只怕已经走了。那二人这一番举动,反而使得她心里头奇怪起来,当下就不愿意走了,道:“我就过去瞧他一瞧,若睡着了,我转脸便走。”

水生更慌,连连给李大娘使了几个眼色,嘴里说道:“姨娘且等一等,我去瞧一瞧,若是没睡着,我即刻来回。”

李大娘不明所以,却知道里头必然有鬼,便也跟着劝说:“你若是非要过去,只怕五爷醒来要他不会当差,可怜见的。咱们回吧,我教你做鞋样子去。”

月唤似笑非笑的,拿眼将她一斜,她就讪讪地松了手,不好意思再来拉扯了。水生一见不好,转头就要往里头跑,月唤轻声一喝:“站住!我只是去瞧他一瞧,你慌张什么!”

她自进温家门后,待人接物都是和和气气,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从未有过,今天突然这样板着脸一声喝,水生到底不敢违拗,只得垂首站住。

她吩咐一声:“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我去瞧一瞧,即刻回来,不会很久。”言罢,捏着荷包,往凤楼的书房走去。花园里的鼓乐声不绝于耳,不懂戏不爱戏的人听着只有烦躁。她暗笑,这么吵,亏他也能睡得着。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了,还是尽量保持日更好了。实在跟不上,到时再说。

by,主意一天三变的蠢桑。

第128章 22.9.28

书房门虚掩着,她推门入内,四下里一瞧,桌上架上摆有金玉古玩,壁上悬有字画,摆设极是奢华,不像书房,倒像是外头待客的花厅。屋子里一个人影子也没有,却有断断续续说话声从里间传来,循声找去,发现这书房还有内室一间,想来是供两兄弟小憩之处了。不用说,他必定是躲在这里头歇着了。

移足待要往内室去,又一阵说笑声传出来,恰好是在鼓乐声的间歇,叫她听出里头说话的有男也有女。适才鼓乐声太吵,她在院子里时竟然没有听见。

月唤站在书房的内室门口,也不急着进去,只凝神去听,里头的说笑声一阵阵传出。而说笑的男女,都是她所熟悉之人。男子自然是凤楼,女子的声音又甜又腻,黏糊糊的,像是阿娘熬制的麦芽糖,扯不尽,咬不断,较之往常,几乎判若两人。但她还是一耳朵就听出来,这女子是小满。

小满适才不知说了些什么,凤楼从鼻子里哼笑了两声,慵懒随意道:“……你不用和她处处去比较,她的好,你学不来,也不用去学,因为天底下只有一个月唤,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自然,你也不是没有你的好处……”

其后就是小满的娇笑声,和两个人你推我拒,拉拉扯扯的衣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

月唤听明白时,心底一阵慌乱,又是一阵钝痛,像被人拿着千斤重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子。她手扶着手门框,一时怔住,苦涩、酸楚和悲伤,一股劲的在胸腔里翻滚,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慌乱中,香梨所说过的那些话,李大娘说说的那些话,一一记起来;香梨要笑不笑的脸,李大娘气愤愤的脸,都在眼前一一浮现。原来她们早有察觉,自己却是当局者迷,一直蒙在鼓里,李大娘再四的和她说,她却傻傻的不愿相信别人的话。可是,叫她怎么能够轻易相信,毕竟,小满不是旁的人,小满可是和她一同长大、她视作亲妹妹的人啊!

心底一阵阵的激荡,看看手中的荷包,气苦已极,反而想笑,笑出来,声音却化作一声低低的悲鸣。荷包用力丢到地上,再抬脚踩了一踩,却并不觉得解恨,重又拾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去力撕扯。然,身子却像是发了疟疾一样抖个不停,手软无力,根本撕扯不动,终于发觉自己连对这个荷包都无能为力时,已经急得满身是汗,气得满脸是泪。

内室的人察觉到外面的声音,立刻收了声,凤楼随即唤人:“何人!可是水生?”

月唤抬起一只手臂遮住眼睛,却仍旧阻止不住滚滚而下的热泪。想阿娘,想得心口一阵阵钝痛。想要即刻跑回小灯镇去,想要回到从前去。那时尚未遇见凤楼,那时每天都无忧无虑,那时可以称之为烦恼的烦恼,不过是早上想着午饭该做什么,吃过午饭又想着晚饭该做什么而已。

内室里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和小满失了甜腻,尽是慌张的声音:“五爷,五爷,你去哪里?”

月唤想要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赶紧躲出去,脚步却发飘发虚,生恐摔跤,只能扶着墙,一点一点往外逃。还未能挪出书房门,凤楼已经拉开了内室门,一眼瞧见了脸色煞煞白的月唤,当下一惊,顾不得多说,疾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看了两眼,方才哑哑道:“妹妹,妹妹……”

小满随后就到,二话不说,往月唤面前一跪,匍匐在地,额头触到她的一双绣花鞋面,伸手抱住她两条腿不放:“姐姐,姐姐,是我错了,求姐姐莫要恼我恨我!”

候在门口的李大娘听见里间的动静,暗叫不好,甩开膀子即刻冲了进来,见眼前的这样一幅景象,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叫苦不迭。担心这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月唤手被凤楼拉着,腿被小满抱着,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急得冒汗,哭得更是厉害,嚷嚷道:“走开,你们给我走开——”

李大娘飞毛腿冲过来后,二话不说,把小满的手狠狠一推,嘴上却故作惊讶道:“龙姑娘怎么头发乱成这样,哎呀,衣服也没穿好,大白天日的,龙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要凉快凉快么?都十月天了,姑娘竟然嫌热?咦,原来五爷也在这里?五爷你也热?”

凤楼被坏了好事,心里又是气恼又是羞愧,旁的人倒也罢了,大可一笑了之,偏偏是被月唤撞破。当下也顾不上衣衫不整的小满了,手上暗暗用力,将月唤扯过来,低声哄到:“莫要哭了,家里都是客……叫人瞧见不好,待晚间我去和你细说。”

月唤再是用力,也甩不开他的手,气得放声大哭,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凤楼再如何赔小心,她却只是哭,只是哭,怎么哄劝都不好。

小满被李大娘一把打开,却并不气馁,转眼又扑到了月唤跟前,倒有些愈挫愈勇的意思,当下抱住月唤的腿,跪地哀哀求道:“我做错了事,姐姐打我骂我都不敢有一句怨言,求姐姐莫要再哭了,姐姐你打我好了!”

李大娘冷笑道:“姑娘眼里还有这个姐姐?你眼里哪怕还有她一分,也断不至于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情!姑娘这样的行径,叫我们做下人的都看不上,太没规矩,毫无体统!不过想想也难怪,姑娘你原是个没有爹娘管教的。”

说着说着,往地上又啐一口:“不是我小瞧你,姑娘这样的,也想攀高枝?也想进温家门?我看险。想爬五爷床的人多了去了,姑娘哪,你睁大你的眼睛瞧一瞧,五爷性子浪眼睛花,招蜂惹蝶这些年,凭这本事得以进了温家大门的,你看可有一个?”

李大娘看月唤哭得这样厉害,心疼得无法说,恨极了小满,一时脑热,骂出这番话来,却不想连凤楼也给捎带上了。凤楼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却也无法发作,只能暗暗皱眉,一边跟着低声向月唤赔不是,拉住她,不使她跑路。

受了委屈的人,都不能听到人家好言好语安慰。原本好好的,被人家这样一安慰,反而更觉难过。月唤听了李大娘的一番话,心口更是发酸,就把头埋在李大娘怀里,搂住她的脖子,呜呜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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