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2 / 2)

月唤笑容凝住,脸色也跟着变了一变。许夫人当即“咯”的一笑,把她的手拉过去拍了拍:“傻孩子,姑母同你说笑呢,怎么就叫你吓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说看,你怕的是什么?”

在一旁作陪的香梨笑道:“月唤妹妹么,与我们五爷原就不同。姑母忘记了,五爷为了她,当初不是被老爷打的,险些丢了一条命?这两个人的情意,是别人拍马也赶不上的。姑母这样说,她若是笑出来,那才是作样子骗你老人家的呢。”

许夫人“啊哟”一声,拉了月唤的手,正色道:“我们身为女子,既嫁了人,便要一心一意为夫家着想,一切以夫主为重。老五这般年纪,却连个儿子都没有……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若是当真为他着想,当真爱他,便该帮着我劝劝他。我也不瞒你,他先前领了你回来,又挨打,美婵和他很是置过几回气。我当时就拿这话劝美婵:你阻着他,拦着他,到头来若是他因你而膝下无子,你可不就成了温家的罪人了?”

月唤心性单纯,不擅与许夫人这样的人打交道,前回以为她送来送子符及经书后便能够消停下来了,不曾想这回竟变本加厉,送来观音娘娘,又说出这种话来,心中但觉厌烦不堪,苦恼不已。凤楼叫她不许再记仇,可她们却这样咄咄逼人,又叫她怎么能够若无其事、心平气和地与之周旋?心里苦恼着厌烦着,嘴上却说:“姑母教训的是。姑母是为了五爷好,也是为了温家着想,这个道理我总是明白的。”

许夫人笑眯眯道:“这才是懂事孩子说出来的话。”

月唤笑了一笑,转身与香梨说道:“我当初刚进门的那会儿,香梨姐姐每每见到我,都是欢天喜地的笑模样儿。香梨姐姐,你是爱五爷呢,还是不爱?若是爱,怎么还能够笑出来?对我那样和气,难道也是作样子来骗我?若是不爱,五爷知道了,又该有多伤心?”

香梨先是一怔,继而笑道:“瞧你,怎么扯到我身上去了?五爷何曾正眼瞧过我?我虽然挂个二姨娘的名头,不过是充个数,算个人头罢了。你不晓得,我都当自己是温家的管家婆子和老太太的洗脚婢。”转头去问老太太,“老太太,你老人家要洗脚不要?奴婢推拿按摩点压无一不会,无一不精,要是不舒坦不满意,一文钱也不要您的。”

一屋子的人哄然大笑,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口水都险些滴了出来,直说道:“这猴儿,这猴儿。”

一番说笑,这件事大家也就揭过不提了。只是观音娘娘搬回去,搁在书案上,月唤怎么瞧怎么烦心,总觉得背后黏着一道目光,叫人坐卧不安。实在忍耐不得,于是唤来静好,吩咐道:“搬出去,找个地方丢掉算了。”

静好吓了好大一跳,忙对观音菩萨双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说道:“请菩萨赎罪,姨娘原是无心来着。”向观音娘娘赔过罪以后,方才转身与月唤道,“姨娘,对观音娘娘可不能用‘搬’这个字,更不能说‘丢’,要用‘请’字。把菩萨请了出去,若是哪天被人家知道,去学舌给老太太听,这可不大妙……”

李大娘这两天也回来了,听见后,也跟着附和道:“得罪人倒也罢了,可别冲撞了观音娘娘,惹恼了神仙,那可不是好顽的!”恐怕书案上的观音娘娘听见,故意压低了嗓子,连话都不敢大声说。

晚上,凤楼过来,进屋之后,拿眼睛在屋内扫了一扫,正在对窗临帖的月唤背后像是长了眼睛,道:“没丢,也没烧,在西厢房里,不信的话,尽管去看。”

凤楼蹙眉道:“我还没开口,你就先说了一堆的话来堵我。你这一阵子是怎么了?说话尖刻,行事无状。姑母一番辛苦请来的观音像,也可以丢到厢房里去积灰么!”

第208章 208

月唤一股火气上来, 眼圈儿当时就红了, 哽着嗓子道:“我一个姨娘而已,原不配你姑母她老人家的抬举, 谁稀罕她送的那些东西啦?谁知道她又安的什么心!”

凤楼这阵子本就心烦易怒,听了这话后,再也按捺不住, 喝道:“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抬脚把门一踢,“砰”的一声巨响,惊起院中核桃树顶寒鸦两只, “嘎”地一声,飞往墙外去了。

静好和四春站在门外,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李大娘隔着窗子,小心说道:“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把菩萨请去西厢房供奉是我的主意。五爷有所不知, 送子观音供奉的方位也有讲究,西厢房是我选定的, 那间屋子最是适宜……才刚安置了香炉、烛台,供了水, 烧了香,也磕了头。五爷知道我生平最是信佛的,怎么敢对菩萨无礼?”

凤楼脸色稍霁, 月唤赌气不言不语。李大娘端了两杯龙井进屋,温声劝道:“五爷,姨娘,且喝杯茶水消消火气。”从茶盘上拿茶杯时,忽然“哎哟”一声,手一松,雨过天晴瓷杯“咣当”落地,碎成几瓣。

静好在门外拧四春耳朵训斥道:“端茶倒水本是你的差事,怎么叫李大娘去做了?你不知道她肩膀上的伤还没好透么!你没听大夫交代过的话么?她肩膀不止皮肉,骨头也被伤到了,若不好好将养着,今后一辈子都使不上力了!”

接着便是四春拖着哭腔的辩解声:“哎呦,哎呦,我听大夫说了,说要不好生养着,刮风下雨天就要痛疼的……都是我粗心,都是我不好,静好姐姐手下留情!”

静好和四春的双簧唱得月唤泪眼朦胧,心生无限烦恼,凤楼也是一声长叹,终于不再言语,留了下来。他虽留下来,月唤却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始终不愿理他。凤楼见她神色淡淡,一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渐渐又动了怒气,是以也不愿先开口说话。两个人默默用了一顿饭,夜里,躺在一张床上,仍旧各睡各的。到了半夜,月唤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显见是难以入睡。凤楼正要喝斥她,叫她快些睡,她忽然一个翻身,伸手将他抱住,埋头在他怀内,低低道:“你今天又对我发那么大的火,可是我想想,决定还是不生你的气了,因为你在姑母面前为我说话,也没有要她送给你的那些人。”

凤楼“嗯”了一声:“你明白就好。”这下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腰,捏着捏着,忽然一惊,这货的身上,什么时候竟瘦了一圈下去?

出了正月十五,来府走动的客人渐渐稀少。到得正月十六,月唤像往常一般去同瑞和帮忙。这一日,冯怜怜又来买布。一段时日未见,她身段丰腴不少,脸搽得雪白,唇涂得血红,额上梳着一排厚重刘海,周身穿裹得妖妖娆娆,布匹挑选好后,便到柜台内坐着与月唤说话。

冯怜怜坐下,接过四春端来的一杯热茶,取笑月唤道:“脸蛋怎么瘦了,这个年过得,啧啧啧,在温家,连饭都吃不饱了么?等温老五过来,我替你骂他。”

月唤不搭她的话,将她上下打量几眼,道:“你脸小,留这么多刘海做什么,还是梳上去,露出额头好看。”伸手去撩她刘海,她躲闪不及,眉骨上方一条红肿丑陋伤疤叫月唤看了去。

月唤一惊,急忙放下冯怜怜的刘海,替她小心抚平,勉强笑道:“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不小心跌跤了?”

冯怜怜理了理自家的头发,若无其事道:“我一个大人,眼又不瞎,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是蔡家大婆拿剪刀划的。”

月唤忙叫静好四春二人退到一边去,生恐她们听见,冯怜怜却笑道:“县太爷的正室夫人厉害,嘉兴城中谁不知道?这回,不单是我,连我们老蔡都险些被她打瘸了腿。”

月唤拍拍心口:“谢天谢地,幸好没伤到眼睛,再往下一分,眼睛怕也保不住了。”

冯怜怜冷笑道:“眼睛上的伤倒不算什么,身上的才叫厉害呢。我腰上有一块地方,都被她拿剪刀扎得没一块好肉,托她的福,我躺了这大半个月。也是我贱命一条,伤得这样重,非但没瘦下去一分半分,竟然胖了不少。”卷起袖子一看,果然青一块紫一块。

月唤心下恻然,嗓子发哽,颇有些同病相怜的心思,捉了冯怜怜的手,道:“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你们老蔡为什么又这般纵容她?”

“为什么这样对我?”冯怜怜盯着她,半响,忽然噗嗤一乐,“傻瓜,这还用问么,自然因为她是大我是小,我抢了她男人呗。至于老蔡为什么纵容她,因为她是一起吃过苦患过难的,且是旺夫命,有她在,老蔡能旺一辈子。再说了,她是正妻,而我是个连妾都不如的外室。他们男人,当着你的面,说得花好稻好,却又哪里会当真呢?哪里会糊涂到为你做出宠妾灭妻、落人话柄的事情来呢?”

月唤似有所感,默默点头,半响,问道:“不知道那那位县太爷是何等样人物……”

月唤的下半句没说出口,冯怜怜却是会意一笑。笑过,忽然咬着牙说道:“他自然是个人物,否则我怎么会愿意不三不四不明不白地跟着他,做他外室。”端起茶杯,润了一口嗓子,眼望旁处,道,“这话还要从我在堂子里卖笑时说起。我从前还在堂子里的时候,有个恩客,待我极好,我也将他视作了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与我说定,等筹够了银两,便来为我赎身……也是我年轻,沉不住气,和他约定了赎身的日子后,便不愿再接客,只坐等他来接我。鸨母自然不愿意,每天不是打便是骂,即便被她打骂,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就把自己多年存下的银钱拿出来孝敬她,求她手下留情。

“等我把自己所存的银钱花光,日子也终于熬到他来见我、为我赎身的那一天……姓蔡的那一天也来了,他一大早跑过来,花了大价钱,请我出去一见,说要与我道一声别,大有我不出去,便要纠缠到底的架势。鸨母也在一旁不住怂恿,说‘不妨给他个面子,与他见上一见,好歹相识一场’,我想着马上就能摆脱他们,与自己的心爱之人厮守一生,心里高兴得过了头,也想快些把他打发走,就点头答应了……及至出去见了他,一杯茶水喝下肚,便即人事不知,昏倒了过去。人醒过来时,发觉自己与他赤条条的躺在屋子里……”

冯怜怜话未说完,月唤已抽抽搭搭地哭了出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你后来为什么还是愿意跟那个下作的老蔡……你那个恩客,他人呢?

冯怜怜道:“我们堂子里出身的,客人多睡一个少睡一个也没什么,我只当被狗咬了一口,心口泛了一阵恶,便也罢了。但他们设计害我,自然要把事情做绝,好叫我死心……他带着银子过来时,鸨母将他领到我房门口,叫他看见我与姓蔡的睡在一处。那个时候,他若是能够叫我一声名字,和我说上一句话,便知我是被人下了迷药,人事不知,而非天生下贱,离了男人不行。可惜,他没有,他不过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说到这里,伸手摸了一把月唤的脸蛋,笑道:“你说,男人哪有个好东西?可不要信他们的鬼话。说起来,其实你和我遭遇差不多,所以我就喜欢你一个,才见你第一面,心里就把你当成了知己。”

月唤虽然对她同情万分,却不愿她拿那姓蔡的县太爷与凤楼相提并论,自己是凤楼抢来的不假,但和她却算不上一路人,当下默了一默,方幽幽说道:“我记得你从前说过现在就喜欢老蔡的话,你如今,是已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么?”

冯怜怜复又咬牙冷笑:“我对他死心塌地?天大的笑话。我身无分文,不受鸨母待见,日子过得生不如死,却又爱惜这一条贱命,舍不得当真去死。说不得,只好从了他,做他的外室了。虽跟了他,我却也不能叫他好过,知道么,”得意一笑,身子向月唤靠了靠,低声道,“你当他大婆是怎么知道我的?”

月唤吃惊,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是……”

冯怜怜更加得意:“不错,他养了外室是我叫人去告诉她的……他们两口子为了我三天一打,两天一吵,啧啧啧,看得我,心花怒放。”把适才卷起来的袖子放下去,又道,“这一次,他也不知道是我专门挑他在的时候叫人去送的信儿,看我被打,心疼得不得了,给了我银子,叫我去金铺,看中什么买什么……多亏了大婆的一顿打,姐姐我呀,今后可就有银子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粗长,唯有持久。

第209章 209

其时已近正午, 四春过来添水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五爷中午回家用饭, 姨娘可要早些回去?”

冯怜怜当即站起来,道:“我还要去买点人参虫草补补, 再去金铺挑些首饰,不耽误你了。”走到柜台外,又道, “哦对了, 老规矩,你们家还是赊账。”走了两步,复又回头笑道, “这可是我们两个的体己话,不能说与旁人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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