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很”字刚一出口,他觉得喉咙一甜,皱眉想压住,心口却也跟着疼起来。捏着拳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低头就吐了口血。
乌黑的颜色,溅在地上染成巴掌大的痕迹,看着就让人心惊。
这血吐得突然,怀玉吓了一跳,眼睛倏地睁圆,但身子动不了,只能嘶着嗓子喊:“灵秀,快塞颗药给他!”
灵秀慌忙领命,从那青花瓷瓶里倒了一颗药出来,又递了水,然后扭头就想去喊外头的乘虚和御风。
“别声张。”江玄瑾咽了药,皱眉道,“我没事。”
那碗药有问题,但他只喝了一小口,应该不至于丧命。现在要是让外头两个人进来,整个白府都指不定被牵连。
怀玉皱眉看着他,挣扎着往床里挪了挪,然后哑声道:“你躺会儿。”
躺她身边?像什么话!江玄瑾摇头,兀自坐着调养内息。灵秀不敢动,怀玉也盯着他没说话,屋子里一时寂静。
几炷香之后,江玄瑾睁开了眼,脸色好了许多。
“陆景行送的药倒的确是难得的宝贝,往后你每日吃一颗,汤药让他们熬来放着吧。”
李怀玉眼神复杂地看着床边矮几上的药碗:“知道有人心怀不轨,还让他们熬来干什么?”
“证据。”他道。
怀玉立马就明白了江玄瑾的心思,但咳嗽两声,她叹息道:“没用的,若是我当真被毒死了,这东西还能当个呈堂证供。但我没死,就算知道药里有问题,也没法把人怎么样。”
这白府里敢对她下药、想要她死的人,也就白璇玑母女二人。若查出是他们,白德重必定跟这次偏袒白孟氏一样,不会将她们告上公堂。再多的证据最后也会不了了之,有什么用?
江玄瑾没回答她,沉吟片刻,低声道:“看来我当真得在白府多住两日了。”
方才亏得他先尝了一口,若是没尝,她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就又要丢了。这白府里杀机四伏,她的伤还没好,他哪里走得?
怀玉颇为感动地看着他,笑着应道:“好。”
他要留下,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养伤要躺在床上不动,无聊极了,身边能有个人调戏逗趣,岂不是美事一桩?更何况,有人要害她,江玄瑾去查,又给她省事又让安心,好得很!
于是当天晚上,江玄瑾与李怀玉一起从西院厢房搬到了南院的主屋,虽然被担架颠簸得身上疼,但看着又宽敞又精致的屋子,怀玉还是很高兴的。
白德重那边听了消息,知道紫阳君要继续留在府里照料,连忙又让人把南院主屋旁边的厢房收拾了出来。意思很明确:照顾病人可以,还是要注意体统。
江玄瑾很顺从,厢房一收拾好就先睡了一觉,两日未闭眼,又被毒物伤了身,他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晌午了。
相比第一天醒来时的虚弱,怀玉今日就精神了很多,上了药之后,周身的疼痛都减缓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
“你在这儿,我的伙食都好了不少。”她看着他笑。
江玄瑾走过去,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又看了看灵秀端着喂给她的东西,问:“都试过毒了?”
怀玉点头:“银针试过,医女也瞧过了,没问题。”
点点头,他在桌边坐下,很是安静地开始用膳。江家家规之一:食不言。所以每次只要一拿起筷子,江玄瑾都不会开口说话。
然而,身后那人简直是只声音嘹亮的家雀,看见他就叽叽喳喳起来:“我昨天可难受了,说个话都不利索,还以为要半死不活好久,结果今日醒来就发现嗓子先好了。”
“医女说我太闹腾了,她说她见过的别家小姐都是斯斯文文的,生了病都不爱说话,就没见过我话这么多的。”
“对了,你今天穿的袍子真好看。”
额上青筋跳了跳,江玄瑾放了筷子回头:“你能不能闭嘴?”
咬着青菜的怀玉一愣,颇为委屈地道:“灵秀说你之前很心疼我的,你为什么又吼我!”
谁心疼她了!江玄瑾眼神森冷:“早知道救回来你会这么吵,当时我就该撒手不管。”
咽了菜,又吃一口饭。怀玉笑眯眯地道:“别嘴硬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以前说他舍不得自个儿,那是单纯地调戏他。如今李怀玉发现,这人是真的开始舍不得她了,不是被她强扯出来的。
这是个大好事。
嫌弃地看她一眼,江玄瑾转身继续用膳。
两日不曾上朝,朝中询问紫阳君出了何事的人甚多,连皇帝也在朝堂上问了一句,于是白德重不得不出列,如此这般地回答一番。
于是,“白府美人引折腰,从此君上不早朝”的打油诗,便从朝堂一路传到了市井,京都的百姓纷纷表示震惊:敢情江府那惊得人目瞪口呆的聘礼,不是江焱娶白二小姐,而是紫阳君要娶白四小姐?
一时间无数人争先恐后地去白府围观,说是探病,实则是为了去见见传闻里“为佳人憔悴不已”的紫阳君。
江玄瑾心情很差,手一挥就将南院的大门关了,并放了乘虚和御风在门口,谁也不让进。
李怀玉趴在床上笑得眉眼弯弯:“外头好像很热闹啊?”
睨她一眼。江玄瑾道:“你再多话,我连你一起扔出去。”
嘴巴一闭,怀玉不吭声了,笑意却还是从眼睛里跑出来,亮晶晶的。
“小姐、君上。”灵秀端着药进来,照旧告诉他们一声,“下午的药又送来了。”
黑漆漆的一碗汤药,闻着味道与之前他尝过的差不多。江玄瑾没让灵秀再放进柜子里,而是转手交给了乘虚。
“去找人分辨一下里头的药材。”他吩咐,“动作干净些,别让人瞧见了。”
“是。”乘虚应声而去。
怀玉瞧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挪着身子趴到了江玄瑾的腿上。
“干什么?”他语气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