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和徐初酿在客楼里守着,大夫正在给江玄瑾拔箭,怀玉一进去就看见艳红的血“扑哧”一声洒在了床前地上。
倒吸一口凉气,她连忙跑过去看。
江玄瑾脸色惨白,嘴里咬着半根软木,上身赤裸,肌肤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江玠。”她趴在床边急声问,“你还好吗?”
听见她的声音,江玄瑾缓缓睁开了眼。
怀玉正要再问。对上他的眼神,却是被噎得心口一凉——那墨色的瞳孔里如同他们初见时一般,冰封千里,冷漠而疏远,静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个陌生人。
“弟妹先让开。”江深有些急,“他还有一支箭没拔。”
恍然回神,怀玉这才看见他背后还有半支羽箭,没伤及要害,但伤口极深。
“三公子忍着些。”大夫伸手捏了箭尾,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江玄瑾把目光从人身上收回来,漠然地又将眼睛合上。
第二支箭出,血流如注,他只轻轻皱了皱眉,面色复又归于平静。
江深神色紧张万分,帮着大夫将止血药用上,连声问他:“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李怀玉也上前,想碰碰他的手。
“我没事。”半睁开眼,江玄瑾将手往回一缩,避开她的手,淡声朝江深道,“二哥不用太担心,休养几日就无碍了。”
“三公子说得未免太轻松了些!”大夫擦着额头上的汗道,“这箭再偏一寸,就是要了命了!”
“有什么关系?”他低声道,“没死就行。”
这话里自嘲之意太浓,听得李怀玉心口紧了紧,连忙道:“怎么能没关系,看着都疼!”
没再看她,也没应她,江玄瑾闭眼等大夫包扎好伤口,便斜躺了下去。
气氛有点不对劲,江深不解地看了看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平日里三弟见着弟妹不是最高兴了吗?今日怎么这个态度?”
怀玉伸手挠了挠鬓发,心虚地干笑:“我惹他生气了。”
“他天天都在生气,哄哄不就好了?”江深不以为然地摆手,转身拉着徐初酿道,“走,去替三弟看着药。”
徐初酿应声随他离开。
他们走了,乘虚御风却都还在旁边站着,怀玉看了看他们,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没了平日的温和。
“我……也惹你们生气了?”她小声问。
乘虚面无表情地拱手:“不敢。”
不是没有,是不敢。怀玉叹了口气,她很想解释一下这件事,但又无从说起。干脆不吭声了,帮着把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又去主屋给他拿了干净的换洗衣裳来。
“这些属下们来就是。”乘虚接过衣裳,朝她行礼,“您去休息吧。”
说完,将门一关,直接把她关在了外头。
“乘虚。”御风皱眉,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小声道,“也别太过分了。”
这还叫过分?乘虚都要气死了,他伺候君上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君上那么伤心过。青珀色的衣裳上全是血,呆呆地站在门口,四周都没个人敢去扶他,一问夫人呢?竟是扶着陛下走了!
她是瞎了没看见他身上的伤?还是说当真那么以大局为重,觉得陛下的命比君上的命更重要?
乘虚不能理解,尤其是在亲眼看过自家主子有多在意这位夫人之后,更加不能理解。
御风叹了口气,去到床边小声问:“主子想让夫人来照顾吗?”
“不必。”江玄瑾冷声道,“别让她再进这扇门。”
御风一愣,沉默许久才应:“是。”
怀玉蹲在门口发呆,灵秀过来看见她,很是意外:“您怎么在外头?”
“没事儿,做错事了。”她闷声道,“过一会儿指不定就好了。”
然而,这个“一会儿”过去了两个时辰,背后的门开开合合,乘虚也没让她进去。
“陛下醒过来了。”灵秀小声问她,“要告诉君上一声吗?”
锤了锤发麻的腿,怀玉起身道,“你去说吧,他不想见我,我去主楼看一眼。”
皇帝在江府门口遇刺,伤得还这么重,江家定是要被问罪的。她得去想个法子,让怀麟帮帮忙。
深吸一口气,怀玉扎进了主楼。
江老太爷等人跪成一片在请罪,李怀麟连声让他们起来,却没一个人听。
李怀玉走进去,跪在了最前头:“臣妇有个不情之请。”
李怀麟还记得她,勉强笑道:“君夫人请讲。”
看了一眼下头好奇张望的众人。怀玉微微迟疑。
李怀麟会意,轻声道:“各位先出去吧。”
江老太爷不明所以地看向白珠玑,就见她给了他一个示意放心的眼神,便继续端端正正地跪着。
沉吟片刻,他还是带着身后的江家人出去,转而去看江玄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