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瑾冷着眼道:“没有。”
薄凉的两个字,听得人心口一窒。后头的白皑和清弦皆是不悦地看着他,朝李怀玉身前站了站。
然而,怀玉像是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叉腰就笑:“若是没有舍不得,君上这么大费周章的,是想做什么?”
“本君做事,需要同殿下交代?”
“旁的事不需要。”怀玉抬眼看他,“但与我有关,君上也不解释两句?”
侧眼不看她,江玄瑾道:“没有必要。”
对于一个一直欺骗自己,心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人的女人,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越解释,越可笑。
这回是连乘虚也不太明白自家主子在想什么了。说他无情吧,他又偏执地将人救下,一路送出了京都。可要说他有情?眼下这一张脸,又委实没有丝毫温度。
怀玉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点了点头。
“那就算我欠君上一个人情吧。”她道,“君上向来恩怨分明,给人一分,就是要拿回去一分的。这人情,等他日君上想起,来找我拿便是。”
乘虚一听这话就急了:“夫人要去哪里?”
“你还叫夫人?”白皑皱眉,“君上与我家殿下的婚事,该作不得数了吧?”
身子微微一僵,江玄瑾抬眼看他。
白皑迎上他的目光。不避不闪地道:“在审问室,君上说的话可还历历在耳。如今难不成还要与殿下做夫妻?”
她不是白珠玑,而是李怀玉,长公主李怀玉和紫阳君江玄瑾,怎么可能还做夫妻?
旁边的人都沉默了,徐初酿看着,却是死皱了眉,将目光落在怀玉的肚子上,张口就想说:还有孩子呢!
然而,怀玉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张口就抢在她前头道:“说来还有个东西忘记给君上了。”
伸手在袖袋里掏啊掏,她掏出一封东西来,双手捧到他面前:“给你。”
是《放夫书》。
御风不敢给的。她自己拿来给了。
盯着信封上那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江玄瑾没吭声,眼里有些戾气。
她不哄他了。
原先他皱个眉,她都会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如今他这般不高兴,眼里脸上都写满了不高兴,她也不开口哄他半个字了。
竟然还写了这种东西。
像是一直垫在心脏下面的石头突然被抽走,心猛地一坠,空落的感觉直冲喉间,江玄瑾喉头微紧,手也慢慢收拢。
“没有这个说法。”他冷声道,“这东西你写了也无用,该本君来写。”
“我管那么多呢!”把信封往他手里一塞。怀玉很是无赖地道,“就这么着吧。”
人是她死乞白赖追到手的,现在也是她,撒泼耍赖地要放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没伸手接,那封薄薄的信就飘啊飘地落在了地上。怀玉看了一眼,对后头的乘虚道:“收好啊,不然皇帝要借题发挥找江府的麻烦,你们可就要被我牵连啦!”
说得好听,压根就是不想再看见他了吧?
江玄瑾瞳色一沉,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嗯?”吓了一跳,怀玉回头看他,白皙的脖颈侧着,露出一道结了痂的疤来。
那是一道剑伤。很浅,只伤了皮肉,但看着有些狰狞。
是他伤的。
彼时她满是担忧地带人来救他,开门迎上的却是他的剑,那双杏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后来就是无边无际的暗色。
他以为她在做戏,可是,没有,她当时是真的伤了心。
伸手轻轻抚了抚那疤痕,江玄瑾皱眉,眼里神色复杂,张口像是想说什么。
然而,不等他发出声音。面前这人就拿开了他的手。
没错,很温柔地拿开,不像他,总凶巴巴地把人手挥开。
“君上这是觉得愧疚?”看着他这眼神,怀玉轻笑,“有什么好愧疚的?你不也差点死在去白龙寺的路上吗?我待你不好,你待我不好,咱们之间很公平。”
“你送我毒酒,我利用你报仇。我想要你死,你将我连同我的人全部送进大牢。”
念一句,松开一根握着他的手指,怀玉看了看最后剩的一根拇指,痞笑道:“你今日救我,我还欠你一回,所以要愧疚也是我愧疚。”
一笔一笔,像算账似的清楚,账结了,余债打个条子,两人就仿佛再也没关系了一般。
手掌冰凉,只她的指尖有温度,余温要散了,他下意识地就反手将她的拇指抓住。
“你……”
他很想说,你除了愧疚之外,别的呢?别的东西就一点也没剩下了吗?
可清弦等人还在旁边,二嫂和乘虚也都惊愕地看着他,他这样子肯定难看极了,分明是被欺骗的人,却还要抓着骗子,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