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我没有怀妊!”

桓行简了然,大大方方把她手一牵:“这可不是你说了算。”

身后阶上,立着仙姿如初的夏侯至,他无可奈何地看着嘉柔,她没回头,等桓行简跟他点头致意朝门口走去时,嘉柔停了停步子,他以为她要回头,却并没有。

出了门,嘉柔终于把手挣脱开,桓行简把她抱上马车,坐定了,见嘉柔怏怏不乐,好脾气地冲她笑了笑:

“回去请个医官,别害怕,我会照料好你。”

嘉柔垂眸不语,回到桓府,果真石苞领着医官早在静候了。号了脉,医官正欲启口,桓行简示意他出来说话。

“如何?”

“女郎这是郁结于心,脉象有些浮滑,不过并无大碍,女郎底子好,荣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医官开始找他的药箱,这就要写方子,桓行简微讶,“仅此?”

医官点头,以为嘉柔是太傅家中的某个未出阁女郎,细细嘱咐,嗯啊絮叨许多。桓行简命人去跟着取药,踱步再进来,笑对嘉柔:

“日后动静要轻些,别胡乱跑了。”

嘉柔绞着帕子,听他话音,只觉得尘埃落定,一颗心陡然乱极了,她两腿发软,强自忍着道:“我不想这个时候当娘,我害怕。”

“我说了,我会跟你父亲去书,回头给你入我桓家的籍,不会让你无名无分的。”桓行简揉娑了下她肩头,移到手间,目视于她,“跟着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把这当做家,嗯?”

“这不是我的家。”嘉柔倔强一甩手,连带着碰翻小几上茶水,桓行简眼疾手快,接住了茶瓯,“别这么大火气,你瞧,外头日光明媚,走,我带你投壶解解闷。”

婢子抓了两耳,把壶一放,悄悄退开。嘉柔肩头落了几片蔷薇,她衣裙极素,脸色白腻,更衬得眉心花钿明艳再被那绿枝间洒落的日影一照,辉煌极了。

“你先来。”桓行简把小箭给她,嘉柔在凉州鲜少玩这种戏法,这是中原子弟文士的最爱。接过箭,手抬起晃了几晃还是丢到了外边去,桓行简抱肩站在壶边,看着她投,嘉柔果然是不擅,一枝不中。

眼看箭全扔光了,壶也是秃的,嘉柔更是闷闷不乐:“我不玩了。”

“别气馁,”桓行简笑着走过来,捉住她手腕,一掷,箭准确无误投到壶中,再一投,又中了。似乎知道了诀窍,嘉柔推开他:“我自己试一试。”

屏气凝神,眼睛定住了,嘉柔一扬手臂,应声入壶,她颇有些得意小孩子家的好胜心重新回来了,一连投半晌,乐不可支。

他看着,莞尔赞许:“你很聪明,孺子可教。”

这一回,只损折两枝,嘉柔喜不自胜连连替自己击掌。一抬眸,对上桓行简似笑非笑略带揶揄的目光,悻悻垂手:“我知道你肯定能百发百中,”说着眼珠子一转,“不过,这在洛阳城里八成也不稀奇,善射的多的是,你要是闭着眼还能投进,我才佩服你。”

“我要你佩服干什么?”桓行简丝毫不领情,走过来,把她挤到一边,侧眸笑,“不如,我们赌一把?你敢不敢?”

“赌什么?”嘉柔一听要赌显然很有兴致,转念一想,神情萎顿下来,“我没那么多钱。”

“不赌钱,”桓行简嘴角莫测,信口逗弄,“赌脱衣裳。”

嘉柔一下耳朵根红透,怔怔的:“你,你不要脸!”

惹得桓行简忍不住哈哈大笑,“好了,我说真的,赌你留下来,我要是闭着眼全中了,你留下来,别再动歪心思,如何?”

嘉柔才不信他闭眼成瞎子能投中,吹牛哩,心里翻他一个白眼,面上极力佯作寻常:“好,君子一诺值千金,你要是输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说着,把箭一收都给了他,看桓行简这就闭了眼,刚站定,准备出手,她“哎”了声:

“不行,万一你偷看呢?”嘉柔从袖管里把帕子掏出来,一抖,桓行简便朝旁边石凳上坐下,慷慨道,“好,你拿帕子系上我就看不见了。”

嘉柔站到他身后,缠了一圈,有心使全了劲儿一勒,桓行简没着意,被她带得往后仰了仰,听她口气无辜:

“要系紧,你才看不见。”

桓行简不计较她这点小心机,借她胳膊起身,吩咐说:“你去敲两下壶。”

嘉柔不懂,照做了,只见他耳朵似乎是动了一动,正好奇他是不是狗耳朵啊这么灵的……桓行简已经持箭在手,他人在那儿站着,挺拔如松,手抬起,嘉柔睁大了眸子不敢眨一眨,眼睁睁看着箭在空中飞出段流畅弧线,掉入壶中。

“不,”嘉柔怀疑帕子漏光,她上前,“你侧着站。”桓行简笑她一声,接二连三中了,嘉柔越看越急,最终等他最后一枝入壶,终于失望地松了肩膀。

桓行简把帕子一掀,微微笑说:“如何?愿赌服输,姜姑娘。”

嘉柔默不作声,盯着自己脚尖苦恼地要命,懊悔自己太小看他。正走神,桓行简从身后把她一揽,困在胸前,低笑啄了下她的脸颊,“你要是肯留下,别动不动就尥蹶子,我能答应你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听他语气温柔,嘉柔莫名打了个寒噤,她突然很想问,那天,在画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子僵僵的,嘉柔眼睛快速眨了两眨,方才因投壶起的愉悦散得干净。她沉默片刻,轻声说道,“你别动夏侯太初。”这语气,分明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她特意换了称呼。

桓行简笑意一寒,温声问她:“我为何要动他?还有,你这话说的,我虽升了官,也不过管着禁军,都督中外军事大权的是太傅,你怎么不说别让太傅动他?”

嘉柔掰开他手,慢慢转过身,摇头说:“太傅不会。”

“你的意思是我会了?”桓行简冷笑,弯下腰,把投壶中的箭悉数取出,“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整天想着怎么害死太初的人,是不是?”

“我没有,”嘉柔争辩了句,剩下的话并未全盘托出,她忽然低声说道,“我只是很怕,当初,阿媛曾护在郎君身前不让舅舅伤害父亲,我也希望,她的父亲不要因纷争而伤害她的舅舅。”

“好,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太初对我并无芥蒂,他好好做他的大鸿胪,我跟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桓行简说完把人一把抱起,就往房里去,“最后一次,以后不准你在我跟前再提别的男人,否则,我真会杀了太初说不定。”

嘉柔心头猛地一沉,她忙摇首,桓行简随即命令:“手环住我。”刚进了门,桓行简把她朝门上一抵,眼睛里尽是邪火,朝嘉柔脖间直吐气,“好柔儿,我看你我还是颠倒衣裳的少了。”动作粗暴,嘉柔头上的金钗斜落,一把青丝全散开了,她很快耐不住,哭了出来,桓行简心境复杂对她不曾怀妊一事道不出是什么情绪,只管一味孟浪。

两人又滚到竹簟上去,昼气愈热,嘉柔雪白的腕子上尽是簟纹,香汗淋漓,慵懒睡那不动了。桓行简欣赏片刻,在她耳畔轻轻狎笑:“我是不是该作首《咏内子昼眠》?”

这边跟嘉柔亲昵未尽,窗子底下传来婢子的声音:“太傅请郎君过去。”

薄衫一地,桓行简从帐子里出来,捡起穿上,临走不忘俯身捏了捏嘉柔的脸,见她装睡,也不点破:“等晚上我再来找你,我们说说话。”

洛阳永和里附近,有胡人骑白象,观者如堵。从已故征北将军朱季重府前过时,他十七岁的女儿朱兰奴正趴在墙头百无聊赖朝外张望,底下小婢子扶梯辛苦,听外头一声声喝彩,心里痒得很,昂着脑袋,一双眼早飞墙外头去了。

“找死,晃什么晃!”朱兰奴察觉到梯子不稳,兜头骂道,一时不解气索性找来鞭子,抽得小婢子抱头鼠窜地求饶,她气呼呼停手,是看到了母亲正一脸愠色地用看老姑娘的眼神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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