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1 / 2)

“不,你既然知道我的落脚处,我能跑到哪里去?我只是有些事没跟寄居的人家说清楚。”嘉柔慢慢摇了摇头,“我会跟着你的,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缠着你。”

桓行简睁开眼,静静说道:“上前来。”

嘉柔不知他要做什么,挪了几步,桓行简换了朱批,抬起手在她眉心一点,嘉柔不由退后,他低声道:“别动。”

几笔勾勒出朵桃花来,笔端游走,闲情从容,嘉柔觉得额头微痒便先闭上了双目,分明能感受到他手上肌肤,偶尔碰触,十分微妙,一时间恍惚不已。

他手移开,一抬她下颌,忽轻声笑了:“我为夫人理妆,可惜手生,先将就些吧。”

说着,不再看她,继续忙自己的事:“让石苞给你把马牵过来,你要是嫌不够快,骑我的马也行。”

嘉柔几不能信,一颗心跳得急,下意识往额间摸了摸,不知是盼是拒:“大将军不派人跟着我吗?”

“我一时半刻不会离开寿春,人就在这里,我等你回来。”桓行简淡淡道,“路上你自己当心,趁早走,或许能赶上午饭。”

嘉柔咬了咬唇,轻声道:“我明日就回来,不会让大将军久等。”

说完,扭身跑了出去。她来时骑的那匹马,正悠闲啃草,尾巴一甩一甩的自在极了,修养了两日,精神甚佳,嘉柔上马骑出辕门时,果真没有人跟着她。

她回首望一眼,心中千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一夹马腹,策马去了。

翌日她没有回来,一连五日过去,桓行简也没有她的消息。让人去查,她确实进了茶安镇,但已经带着婢子离开了寄居的人家,不知去向。

听完回禀,桓行简面无表情坐了半晌,最终,捏了捏额角,走出帐外,那日头随着时令是越发毒辣了。

这边,毌纯等又过来请战,被他照例一口回绝,没得商量。众将不知合肥那边张田是什么情况了,一算日子,守城已经八十多天了,再能扛,不到四千人马恐怕也得死得七七八八。

合肥城里,情势确实一日比一日危急。余粮不多,器械用尽,对面诸葛恪索性堆起了高高土山,动辄来一阵箭雨,神出鬼没的。

城墙坍塌,加之几场雨后,暑气陡然上来,城中除却伤亡剩下的一千余人里,又病了数百。

有人动了投降的心思,刚谏言,张田果断拒绝,他那张刚毅的脸上丝毫没有通融的余地,一拍桌子发怒道:

“再有敢降者,军法处置!”

“将军,寿春大军明明离合肥不远,伸手可救,但却任由我等在此苦苦支撑,想必是朝廷也放弃了合肥,将军又何必……”

“住嘴!”张田凌厉非常,“我深受国恩,为朝廷守城若是不支只有死而已,绝不会做背叛国家有违大义之事!”

见他恼火,旁人噤声,张田咽了口唾液,嘴上已经干的裂血,走上女墙:对面诸葛恪的大军又开始摇旗呐喊,鼓声震天,远远能瞧见主帅诸葛恪立在马背上,似乎扬鞭打了个手势,黑压压的人群嗷呜呜地冲了过来。

侍卫劝他躲一躲,张田置之不理,眉一皱,把城头的旗子拿来,朝下一丢,大喊道:

“勿攻!我等受降!”

说完,把随身携带的印绶也丢了下去,把吴兵瞧的一愣,忙捡了印绶与旗子,确认无误后,转身去送给长官。

看吴兵暂停,张田长吁口气,立刻吩咐身边侍卫小武:“给你个任务,出城去见诸葛恪,你敢不敢?”

小武人本黧黑精瘦,这两日染病,没多少精神,却强撑着不露半分端倪:“属下敢!”

“好!”张田想了想,下了女墙,把简陋府衙里的册簿找出来,交待一番,亲自送小武出了城。

对面吴军营帐里,诸葛恪正听底下人谏言天气燥热欲移营河边的事宜,忽见两人押着个魏兵进来,又有人捧着印绶等物,精神一振,轻蔑笑道:

“是不是张田准备受降了?”

小武好一阵头昏眼花,稳稳心神道:“回太傅,正是,只不过张将军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太傅体谅。”

诸葛恪哼笑,一边检点印绶,一边翻了翻册簿:“说来听听。”

“太傅当知道,魏军在外作战,家眷一律留在洛阳周边充作人质。魏律规定,凡守城者倘能坚守百日等不了救兵投降,也不会连累家眷亲属。可若不到百日降了,家眷连坐,今已守城近九十日,还请太傅再宽限十余日!”

算盘打得精明,诸葛恪一抚胡须,冷笑瞟道:“张田是桓行简的私人,高平陵的死士,既是死士,怎会降得这般轻巧。尔等既为弃子,还替桓行简想着使诈,可悲可笑,来人,把他拖出去斩了,继续攻城!我看桓行简能沉住气到几时不来!”

第80章 竞折腰(27)

小武仰面哈哈一笑:“可叹,可叹!”说罢,以同等轻蔑的目光朝诸葛恪一睨,冷哼着被人反押出帐。

区区小卒,有什么资格摆谱,诸葛恪心生疑窦,一挥手:“慢着!”

小武只回了半边身子,还是那副倨傲模样。

一面打量他那身褴褛腌臜的兵服,一面瞧他一脸的土色,诸葛恪又气又笑:“你一个大字不识的,还知道‘可叹’,你可叹什么?”

“可叹吴国的太傅,少断无谋,合肥城中尚有千余人马,张将军正与众人陈情利害,不多日,城是太傅的了,千余人马也是太傅的了。”小武朝地上突然啐了一口,“印绶在此,官兵的名册也在此,既然太傅不肯纳降,合肥将士们死战是个死,还能不使家人受此连累,那就自然与城共存亡了!你这太傅,可谓有眼无珠!”

一阵慷慨陈辞,小武力竭,冒了满头虚汗,暗道自己身染疾病怕也是个死,今若能为国事死,不枉为人。果然,上头诸葛恪被激怒,竹简一丢,狠狠拍案:

“先把他关起来!”

旁边都尉前后看在眼里,眼见人被扭押出去,觉得势头不对,上前问:“太傅,为何不杀?关起来作甚?”

诸葛恪冷哼:“一个小小的魏卒,也敢笑我,我就让他多活几日到时再看!”

虽是小兵,可这帖药却对症,怕是也知太傅其人刚愎自用最不能容人置喙,都尉叹气,忙劝道:“张田守城的人马不多了,城墙又被毁,只要一鼓作气就能破城,此举定是诈降,以求喘息之机。太傅要么即刻再攻,要么撤军回国,请太傅三思裁夺。”

军中,已有兵丁因天气炎热染病,疲态尽显,都尉忧心不已。

诸葛恪起身走出帐外,但见杨树叶子在日光的照耀下几乎流油似地闪光,一股股热浪,卷着灰尘,直扑口鼻。

时令不觉大改,小小的新城久攻不下,他心里窝火,既已损失不少人马此刻退兵更是前功尽弃。他冷着个脸,背对都尉:“不必再劝,我先等张田十余日,等他降了,绕过合肥我不信桓行简还能坐得住!”

“太傅!”都尉忍不住上前一步,诸葛恪不耐烦回首,忽而一笑,略有讥讽:“都尉要是嫌天热,或是疲累,就先回建业吧。”

又被驳回,都尉气恼,愁眉不展在军营里绕了一圈,目之所及,时不时见一二兵丁,病歪歪抱矛瘫坐帐前,脑袋耷拉着,一分生气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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