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预料到了林衍川一成不变的答案,倒也不勉强,只是笑着问:“那……我能帮容易胡思乱想的杨教授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林衍川说:“您问。”
林教授张张口,尚未说出口,已然觉得好笑。笑了两下,才无奈地问:“……你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吧?”
“……”林衍川忍俊不禁:“林教授,你该禁止一下杨教授退休后太无聊,整日在网上吸取废料信息的爱好。”
“还有,”他实在不太想提,但为了避免他那天真可爱又异想天开的母亲继续乱想,他解释道:“虽然很短暂,但我大学时谈过恋爱。”
顿了顿,补上了一句:“和女生。”
谈话深入至此,父子俩都觉得已经到底,再深入一寸,就显得失了分寸。
杨教授也做好饭了,招呼着父子俩上桌。一如既往和和美美的一顿饭,林家独有的和谐、客气而又亲密的氛围。
饭后,林衍川驱车载着两位教授到市人民医院。林衍川去取来报告,带着两位教授去找医生。
诊断的医生先看了林教授的报告,表情如常,看得也很快速。看杨教授时,神色却逐渐沉重。
看得一家三口也跟着紧张起来。
林衍川问:“医生,我母亲的体检有什么问题吗?”
“啊……”医生扶了扶眼镜,放下.体检报告:“倒是没有致命的大病,不过基础病有点多。多少岁了?”
杨教授:“我今年72岁了。”
医生点头:“听你们刚刚说的意思,你44岁还生育了,当时难产对吗?”
“是的。”
“那次难产对你的身体损伤很大,就算这么多年养过来了,但你平时小病常发,体弱气虚就说明问题了。现在年纪大了,这些基础病一个不慎,就容易出问题。所以平时一定要多注意身体,切不可大意。”
从医院出来,父子俩针对医生的叮嘱,再一次向杨教授巩固。
“医生都说你不能做剧烈运动了,你就安分安分,当一个文静的仙女,别整天拉着我玩体感游戏。”
“还有,您平日吃药,也要按时吃,自己也放在心上,别总是想起来就吃,想不起来就不吃。”
……
“好了好了。”坐在后排的杨教授听烦了:“你们两个别念叨了,像两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嗡的。”
父子俩:“……”
杨教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玩一些文静点的游戏,我也会好好吃药。行了吧?”
父子俩:“这就乖了。”
杨教授:“……”哼哼!
早上仁大打电话给林教授,说有一份文件请他去学校领一下。林衍川将杨教授送回家后,就陪着林教授去仁大拿。
林教授在仁大的声望很高,打了个电话,对方便要求主动送出来。
父子俩就在校园内寻了一颗茂密的树坐下等。
林衍川关切地问:“杨教授身体状况这么糟糕,您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林教授预想到他会问,温和笑笑:“今天让你陪着去拿体检结果,不也是在间接告诉你吗?”
“那些病,都有些年头了,可不是最近才发生的。”
林教授说:“因为以前不愿意让你知道。”
林衍川笑:“那为什么现在又让我知道呢?”
林教授整理了一下衣服,显得漫不经心,但又意味深长——
“现在告诉你,是为了让你意识到,爸爸妈妈年纪大了,已经老了……”
拿完文件,林衍川陪着两位教授吃完晚饭,又看了会儿电视后,他才离开的。
从大学城回到城中心,驾驶时间大约四十分钟,加上有点堵车,足足开了一个小时。
林教授下午在仁大的后半截话历历在耳,林衍川突然发现,这两年来自己回学府第的频率远没有两位教授去臣晟苑多。
“当年我和你妈在国外结婚,按理说,我们的身体状况都没问题,可不知为何,在生育这件事上,历经坎坷才生下了你。”
“在你前面,倒是怀过一胎。四个月大时无故胎停。此后你妈就一直怀不上,眼见着十几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们都心灰意冷,打算去领养一个。就在这时,你来了——”
“那个时候,你妈已经四十四岁,属于高危型高龄产妇。在你和你妈之间,我自私的选择你妈,但她坚持要生下你……”
“跟你说这些,倒不是给你的道德施压。但是我想作为父亲,同时你又是一个在品行上无可挑剔的孩子。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
“我们老了,身体在快速衰退,与我们同龄的朋友从很多年前都陆陆续续离开人世。我们是对普通的父母,在对待儿女上,有着古老传统又迂腐的想法,我们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见孩子结婚生子,我们希望得以享受几年天伦之乐。”
两位教授才学丰富,学富五车,又在国外生活多年,思想上开放通透,向来不愿过度干涉林衍川的私事,尤其他成年以后。
这是多年来,无数次“老生常谈”中,林教授最严肃的一次,也是令林衍川最为深刻的一次。
像一把重锤敲在了他固执己见的愚昧之上,将其粉碎一地。
林衍川不得不反省自己,这些年的坚持是否过于自私,也太忽略两位教授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