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这一切是被算计了,被青鸾女帝所算计了,可是当初,他如何能不恨,他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拒绝了天下的所有人,给与她独一无二的唯宠,却被她陷害中了不可解开的蛊毒,还好,还好,现在终于解开了,他的乾儿回来了,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站在御天乾身后的汶无颜,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话说了出来,关于蛊毒的事,还是不告诉凌帝的好。
“乾儿……”凌帝脸色一白,看着没有回答他的温情父爱,没有一丝温暖的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普通人,疏离冷漠的御天乾。
他的乾儿是冷冷的,可是以前,就算话少,对他也是恭敬有加的,怎么这次回来后,好似换了一个人。
冷冰冰的气息不像一个活人,像一具能走动的,英俊俊美的雕像,一具没有了人气的活尸。
可是他能感觉到,这个是真的,是真的乾儿啊。
虽然对凌帝有着不满,汶无颜到底不忍看着不到半年,又憔悴苍老了许多的凌帝用着盼望的眼神看着御天乾,轻咳了一声,指着书桌上的军报,开口道:“陛下,你先……看看那个吧。”
满眼不解的将军报打开,首先看到的便是黎电报喜,玉门关大捷。
他的眉头微微舒展,黎电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千夜离这次主攻的位置就是玉门关,没想到他竟然顶住了。
可是随着往下看,每看一眼,他的神色就更肃一分。
本次大捷我军伤亡惨重,四月十六日时,城内军士伤亡达三十万与众,东雷夜王屡施诡计,奇兵突击,我军疲不可守,十九日,正在我军欲与玉门共存亡时,青鸾坤帝派二十五大军悄然来援,军士士气大盛,里应外合,重创东雷军马,一举大捷。
脸上的皮肉不可控制的抖了一抖,凌帝看着青鸾坤帝几个字,天下人都知道,坤帝是凤清歌即将登基的帝号,是她,竟然是她派来的兵马。
可是她还没有正式登基,怎么可能……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青鸾的国礼,女帝未登基之时,兵力分别掌控在大司马,丞相,宗族,已经分散各部之中,她怎么可能调动了兵马?怎么可能?”
汶无颜看着他明显被打击了的面容,不忍道:“早在去青鸾的时候,清歌就做好了准备,利用凤帝让她清剿北漠叛乱军马的时候,李代桃僵,烧死的是青鸾的兵马,回来的是北漠的兵马。”
他不得不承认,在一开始,清歌就一步步的在为大雍打算,为御天乾打算,她一直都是没有任何私心的,就算是得不到青鸾的帝位,她也能带着这二十五北漠的强兵壮马来为大雍的兵力添上强健的一块。
可惜,他当初说出了清歌不会是这样的人,凌帝不相信,并且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他没有想到,凌帝会如此憎恨清歌。
若是当初,他告诉了长风事实的真相,如今就不会变成了这样。
每一个人都自以为自己做的是对别人最好的事情,谁知却是伤人最深。
凌帝是,英王是,他也是。
而如今最痛,最伤的,就是眼前的殿下了。
听着汶无颜的话,凌帝一愣,眼底情绪翻滚得厉害,脸皮抽搐,他没有想到,到了最后,救了大雍的还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沐清歌,甚至在刚才收到英王消息的时候,他虽然知道了她不是青鸾奸细时,他还是恨的,因为她又多了一个不能说的身份,天族圣女。
可是看了这个军报,他突然觉得悲哀了,是为自己悲哀,也是为乾儿悲哀。
活了五十余年,他从王爷到太子,到皇帝,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经历过多少人心剧变,就连最疼爱的孙子,都能为了皇位对他反戈相向,在他心底,对人心不是不失望的。
所以,当知道清歌是青鸾奸细的时候,他用自己的心里来分析清歌的心里,她曾经做过的一切,付出的一切,在他的眼底,就变成了变相的讨好和深藏不露的挑拨。
到了今日,他才觉得,是他自己做不到,做不到被误会,被误解,依旧为了心爱的人不顾一切。
可是清歌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乾儿,即便是被人恨,她也觉得没关系,只要乾儿信她就有了。
乾儿有他这样的父亲,的确悲哀。
他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偌大的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老人迟暮的疲态在他眼底表露无疑。
青鸾后人也好,天族人也好,那都是虚无的表象,人心才是最真挚的东西……
他已经老了……
老得,会看错人了……
双目蒙了灰,再也不看清眼前的一切,天下的一切了……
看着眼前双目中没有一点色彩,就连往日那霸道夺目的王者之气,都要变成萧索阴骜之色时候,他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军报啪的一下掉在了地,明黄色的奏折封面重重的砸在光亮的地板上,重重的一声随着无声的叹息,宣告着天下将迎来最激烈的一轮争逐。
“朕,禅位。”
这一年的初春,似乎比以往常的时候要来得更料峭一些,某种积郁不去的阴沉氛围全数沉甸甸地压在天越城的上空。
次日,凌帝拟书宣布将皇位传于太子御天乾,退居后方,做太上皇,从此不再参与国事。
雷厉风行的乾帝继承帝位,第一件事情便是将困扰边关的敌人连连击退,三关战事从一开始的被动,顿时扭转了过来,节节退败的战局让天星再也顶不住,遂退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