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上都是疤痕,大大小小如同蠕虫一般,深深浅浅的凸凹,颜色不一,看得出有些是旧伤,有些,是最近才添上去的,血咖还结在上面。
从脸上到光光的头皮上,全部都是。
一个除了疤痕,没有任何曲线和五官的人头!
就是清歌身经杀戮无数,看到这样的“人”,瞳仁还是微微一缩,手掌微微用力,抓紧御天乾的手。
这完全称不上是一个人了,虽然从那薄的可以看到颈骨的脖子可以看到十分微弱起伏的气管,这种起伏微弱到随时可以忽略成没有,比吊着一口气的人还要痛苦!活着和死了根本就没有区别。
能对一个人下得了这样的手,究竟要多大的仇恨!
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她转眸看着千阙白,那白皙的面孔已然变得丑陋不堪,他一把抓住那人头,往着门口一扳,嘴角森森的笑着:“千夜离,你不敢出来了吗?不敢看看你的亲娘吗?”
那人头本来是虚弱到不行的样子,不知是被人抓了难受,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果然,声音也给毒哑了。
随着那人头发出的声音,一个人影慢慢的从柱子里走了出来,兰芝玉树,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正是被千阙白千呼百唤出来的千夜离。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惯常的笑容,带着迷茫,疑惑,惊讶交织的眼神,停在了被千阙白扣在手上的人头上,“那个女人不是跟人私奔了吗?”
“私奔,哈哈,这个也只有你和父皇才会相信了!”
千阙白睁大了眼睛,双眸好似要从眼眶中跳了出来,好似很可惜的将目光转到人头上欣赏一下,那里面的憎恨如同恶鬼一般沉黯,手指在那完全只能称得上是人头球上轻轻的一抹,“怎么,是不是觉得这样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低声叹道:“当初我就和母后说了,万一有一天我想带你来看看,你认不出了怎么办,这鼻子也割了,眼珠子也挖了,肌肤也被一刀刀割烂,一下下烫熟,四肢也被砍了,谁还能认得出是独宠后宫的紫妃呢!”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着,目光里有着疯狂,歪着头侧看着千夜离,忽然一笑,手指却猛烈的将人头拉动,手指掐在眼眶下的一个部位道:“你看,这里有一颗泪痣呢,是不是觉得很眼熟吗?”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清歌发现在疤痕交错之间,唯独眼角下面那一块食指指腹大小的地方,有一个嫣红的点。
她记得,千夜离的左眼角下,同样有一颗嫣红的泪痣。
果不其然,方才还一直站在原地如石头,一动不动的千夜离,身躯微不可见的颤抖了起来,他的眸光落在那一颗嫣红的泪痣上。
他记得那个女人,也有一颗泪痣,和他一模一样的泪痣。
千阙白很满意自己的讲解,绕着瓮走了半圈,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千夜离,轻柔的继续讲解道:“你是不是觉得很难过,就像心里给刀子活生生挖了一块肉一样,就好像有人在你心脏里一针一针的扎进去又拔出来,一刀刀的切割着你的肉一样,那么难过呢!”
只要不是畜生,看到自己的娘亲被这样折磨,怎么能没有反应!
御天乾揽住清歌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点,墨蓝色的眸光跟随着千夜离,眼底有着探究。
千夜离还是没有开口,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变化,只有袖中那掐到肉中的手指,才知道他是压抑了怎样的情绪。
见他如此,千阙白略微有些失望,叹气道:“千夜离,没想到你真是灭绝人性了,连你娘亲在你面前变成这个样子,也半点反应都没有,可惜啊,可惜,当初我母后让人把她从冷宫抓过来的时候,怎么折磨她,她都没有哭过,直到我母后说要把你杀了,她才开口哭求……”
他说着说着神情带着魔怔了一般笑了起来,高高挑着眉,一手抚着瓮中人的脖子,“你知道吗?她为了你,甘愿给十八个乞丐上呢,还要做出很欢愉的样子,否则我母后还是要对付你……东雷王最宠爱的紫妃啊,有名胡姬美人,被男人骑了三天三夜,昏迷中还喊着你的小名……”
“可是你呢?如今看到她,竟然无动于衷,你果然是个弑父灭亲的杂种!”
最后一句话,千阙白是吼出来的,他的眼眶发红,整个人看起来像不正常的癫狂了。
从小母后就在他耳边说着那对胡姬母子是贱奴,是让他们母子不受宠爱的原因,他本来是最受宠的大皇子,皇后所生的嫡子,父皇应该最爱他,最宠母后才对。
这样长年累月的挑唆和积恨,还有在变宫之夜,看着母后被千夜离带人杀死,终于变成了剧烈的毒药。
每当他不开心的时候,被千夜离惹怒的时候,他就下来,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割上几刀,烙上几个印子,心情就好多了。
当年母后,也是这么做的。
谁让千夜离是这个贱奴的儿子呢!他不能刮儿子,就刮母亲了,总归是能出气就好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像是没看见千阙白的神色,千夜离的原本慵懒软魅的嗓音问出这句话时,出奇的清冽,透出一种从没有过的干净,即便是他压抑的很好,清歌依旧能听出他音色中那拼命抑住的情绪。
那是百年火山下,即将喷发的烈火熔岩在沸腾喷发的前兆。
“为什么?”千阙白反问了一句,看着千夜离那张绝美到顶点的容颜,那双琉璃一般的双眸,伸出右手手掌抚着额头狂笑,“为什么?一个出生贱奴的胡姬,靠着一张脸,将父皇的全部注意力都夺了去,后宫三千,只宠一人,那三年,我母后夜夜独守,不在冷宫,形同冷宫,我这个大皇子,一年都见不到父皇几次,你却被父皇抱在怀里,你竟然还问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