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使者冷眼旁观着,见人群闹得动静大了,才阴森森说,“今年与往年不同,只有前三名到山顶者才有入馆资格,待三人到顶,此链即刻撤回。诸位,有空吵闹,不如早些上路厮杀吧!”
人群静了一静,后又如滴了水的热油锅,一下子沸腾起来。数人争先恐后跳了出来,然而还没等到铁链跟前,一根降魔杖嗖地斜里挥出,几杖下去,便横扫一片。持杖者身形高大,体态健硕,打着赤臂,灰袍破烂,头上点着香疤,竟是个和尚!
“怒金刚王杵!”人群中一片惊呼。
王杵哈哈大笑,飞身上链,喝道,“既识得你家佛爷,还不速速离去,省得做杖下孤魂!”,又向红裳叫嚷:“兀那小娘子,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下去吧,省得日后深受苦楚!”
红裳回眸一笑,“好个秃驴,你佛门之人不去侍奉佛祖,反而来这花柳之地放纵,也不怕你佛祖打断你的腿!”
王杵喝道,“哪里来的不知好歹的小妞,今日佛爷便替你爹娘教教你规矩!”遂运起内力,几起几落逼近炼红裳。
人群中有人叹道,“今日可真有意思,先是一小姑娘想要逛窑子,而后又一和尚想会妓子!”
“那姑娘来历我虽不知,但看那身法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而那和尚,更非寻常的酒肉和尚!”一人插话说,正是刚才叫出王杵名头的人。
“哦?还望不吝赐教!”
那人侃侃道来,“此人原是少林弟子,慧字辈儿出类拔萃的人物,四年前突然魔性大发,杀了师叔福元大师,少林寺几经追捕都没能拿下他,此人更是上了江湖追杀令头榜,这次竟然现了身,可真是古怪!”
“有什么古怪?定是听说那芜烟美人的名头,跑来一亲芳泽呗!和尚动了凡心,菩萨拦都拦不住!”旁人笑道。
“不知那芜烟是何等绝色,若有缘看得一眼,也算此生无憾了。”
“看一眼你就无憾?我可要搂一宿,非让她哭着喊着叫哥哥讨饶才圆满!”
自知入馆无望的一众人等皆轰然大笑,不免污言秽语尽出,只管过够嘴瘾。可也有那不甘心的,直盯着王杵和红裳,只盼他二人斗个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
山腰处,王杵已追上红裳,喝道“看杖!”,举杖直击她后心,那杖来得又快又狠,蕴含一股刚猛之力,此刻二人又在颤巍巍的铁链上,红裳更是无处可躲,眼看这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要丧命这怒金刚杖下,山下旁观之人已忍不住惊叫出声。
红裳却头也未回,铁骨扇反手一挥,轻轻点在降魔仗上,身形一晃,借力飘出数丈,又与王杵拉开了距离。
王杵暗暗吃惊,他这一杖用了六成功力,这小姑娘不躲不抗,看似轻飘飘的一点,竟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又能同时借力脱困,不可小觑!王杵本就好斗,此刻求胜心起,快步上前,使出降魔杖法,想要与红裳分个高下。
红裳着急去会美人,无心恋战,然王杵杖法高深,逼得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对战。二人你来我往,一个是来势汹汹,似那吃人的下山猛虎;一个是腾挪闪退,好似弱不禁风的杨柳枝,山下众人看得是连连叫好。
王杵却越战越惊,看似他占上风,把这女娃子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可他连这姑娘的衣裳边儿都没挨着,每杖都落了空!
红裳心里烦透了这和尚,本已给他留了余地让他知难而退,怎的还纠缠不休?遂催动内力猛挥一掌,将王杵逼退几步,随即运起“粘”字诀,牢牢站在铁链上,啪的打开铁骨扇,手指微动,那扇子便滴溜溜地在手上飞转起来。
王杵大笑道,“小姑娘这是杂耍吗?要不要佛爷打个赏?”
红裳哼声,“大和尚,我这铁骨扇可厉害,能直取你首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杵道,“说话不怕闪了舌头,看佛爷教你……”话未说完,只见眼前白光闪现,竟是那铁骨扇飞旋而至!
王杵举杖便挡,谁知那铁骨扇空中转了个弯儿,嗖的飞到身后击他后颈,速度之快,始料未及。而红裳已飞身上前,刷刷几掌拍出,处处直击他命门大穴。王杵一时大骇,前后路数皆被封死,不得已使出全力飞身跃起,极力堪堪躲过,空中猛地折腰落定,还未站稳,迎面一股掌风而至。王杵再也来不及抵挡,只能硬生生受了这一掌。红裳心下着恼,手下并未留情,饶是厉害如王杵者也承受不住,一个倒栽葱摔下铁链。
红裳甩出乌金鞭,缠住王杵右腿,将他轻轻巧巧地抛入山下人群中。
红裳见时候不早,无心与他人纠缠,朗声道,“今儿这头名是我的,再争也无用,诸位,先行一步!”说罢,运起轻功,宛如凌波仙子,飘忽之间就要到达山顶。
山上高楼处,一直默默关注山下情况的柳芜烟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眉目含笑,心道:红裳,一别经年,你可还认得出我?
此时红裳已登上了万仞山顶,站在这江湖第一馆门前,看着楼牌匾上“极乐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直乐。傻笑了片刻,她面朝东方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祖师在上,红裳此次下山入世,定会好好与段家公子成亲,护我灵隐山万全。只是师父先前答应过我,许我下山后可以随心所欲玩耍一番,我可不是乱来啊,师父你在天之灵可要为我作证,不许让师兄罚我!”说罢,她回身整整衣衫便推门而入。
她神色顽皮,如同恶作剧般的孩子,只想着逛青楼看美人好玩,却丝毫不知日后会因此生出许多是非。
温柔乡,英雄冢,红粉骷髅销金窟,这人间第一好去处终究是迎来了他终日翘首以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