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笑笑,摘下面具,从袖中掏出一朵别致的绢花。
红裳两眼放光,“给我给我!”
青冥将绢花给她戴上,附身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今天还没亲我呢。”
红裳脸微微发红,四下瞧瞧无人,踮起脚尖在青冥脸上飞快一吻,又急急向后跃开,“道长说,我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淘气,这可是最后一次啦!”
“我知道。”想起师父说的那些话,青冥心头发闷,“我还有东西给你,你看。”
小小的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表面光洁如玉,六个面上雕的是层层叠叠的凤凰花纹,内放了一颗红豆,红裳捏着摇了摇,咕咕作响,“这是什么?”
“骰子,象牙做的,拿着玩吧。”青冥看着红裳,那句话在心中盘旋了好久,一直不敢说,今天他不知怎么有种感觉,若是再不说,便永远也没机会了,“红裳,你愿意留在山上陪我吗?”
“行啊!”红裳随口答道,她忙着摇骰子玩,没有细想这句话的意思。
狂喜过后,青冥渐渐平复下来,眼神中是一种红裳看不懂的情绪,明明是高兴的,却空有几分哀婉。
一层秋雨一层凉,风卷残叶,人比黄花瘦,正是秋意萧瑟之时。
“师妹,师祖叫咱们过去。”李仲阳拍着门板唤道。
红裳懒洋洋的从床上爬起来,“来啦!”
“你知道师父去哪里了吗?”
“师父?”红裳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青冥,“呃,师父……啊,我也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大概又是闭关修炼了吧。”
一直叫他青冥哥哥,现在倒要叫师父,还真是不习惯!关键是自己之前还总是和他玩亲亲,这可太荒唐,如今少见面也好,省得尴尬!红裳摇摇头,将这些杂念驱逐出境,问道:“师兄,师祖叫咱们过去有什么事?”
李仲阳答道,“是段师叔和段师弟来了。”
“段明廷来了?”红裳又惊又喜。
“是啊,快去看看他又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吧”,李仲阳笑道,“那小子对你真是上心,但凡他来,吃的喝的穿的玩的,都给你最好的,我看,他是把你当媳妇儿看了!”
红裳莫名有些心惊肉跳,“师兄别胡说!”
“还不好意思呢,等会儿见了师祖你就知道了!”李仲阳又提醒一句,“师妹,师祖近来身体不大好,你说话可要多顾忌些,别再惹他老人家生气。”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竟然真是婚事!红裳跪在师祖床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下山成亲,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咳咳咳……”希真咳个不停,指着红裳道,“你,与段家的婚事由不得你,你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
红裳苦笑,师祖到现在还不了解自己,但凡他下的令,自己什么时候违背过了?她叩头道,“师祖对我恩重如山,但凡有令,裳儿绝无不从。请师祖放心,裳儿应了这桩婚事!”
希真道长这才松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我快去了,你也不必守三年孝,等明年你及笄后,就下山去段家成亲吧。”
入夜,天空中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黑黢黢的夜幕似一口倒扣的锅一般压下来。夜风吹过山谷,发出哭泣般呜呜的声音。红裳躺在凤凰树高高的枝头上,身子随着枝头起起伏伏晃动。
枝头一沉,青冥立在她旁边,银色的面具在黑暗中显得有几分诡异,“你答应段家的婚事了?”
红裳嗯了一声。
“可你应过我,要在山上呆一辈子!”
“师父,这是师祖的意思,我不能违抗他老人家!”
“下来!”青冥不由分说,抓着红裳就往下跳,“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红裳嬉皮笑脸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心中没有你,你照顾我这么久,若是心中没有师父,也太忘恩负义了!师祖,师兄,还有这灵隐山,都在我心中装着呢!”
“够了!”青冥打断她的话,他胸脯起伏不定,好半天才说,“段明廷有那么好吗?不就是长得好点!”
红裳依旧没心没肺笑着,青冥心中苦涩不堪,“红裳,你能不能,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红裳摇摇头。
“红裳,若我不是你师父,你会喜欢上我吗?”
似乎是怕听到她的回答,青冥飞快离去,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转瞬又是一年,寒风呼啸,白雪飘飘,四处都是白茫茫,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无比寒冷。
自从师祖仙去,师父再也未曾露过面,李仲阳日夜刻苦练功,红裳愈发无聊,反而想早日下山去瞧瞧外面的世界。
一阵寒风吹过,李仲阳大惊失色地跑进来,“师妹,不好了,师父仙去了!”
“什么?!”红裳噌地站起来,身体不住打晃。
李仲阳举着手中的信,“你瞧,师父在信中说了,他自觉大限已至,自行去墓室了,把掌门之位传给了我,吩咐我们守孝一年,同时封山。你看,这是掌门之物拂尘。”
红裳几乎站立不住,连瞧信的勇气都没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师祖忌日当天!”
红裳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似的软软倒下去,李仲阳扶着她急道:“师妹,千万撑住,师祖去了,师父也突然去了,咱们灵隐山可再经不起波折了!”
白幔衬着白雪,整个灵隐山都是白色,红裳眼中似乎也没有别的颜色了,她默默将师父的遗物一样样收起来,箱中不过几套穿旧的青衣布衫,一双鞋而已,而在另一个大箱子里,都是给她预备的四季新衣新鞋,还有一些灵巧的小玩意儿。他案头上放着几本书。
书中间夹着一页纸,红裳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行字,“情深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