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焰健步如飞,罗望舒也不甘示弱,他几次三番在前头压他的路,暗地里较劲似的。
如此三两次,周焰终于耐心耗尽。他勾住罗望舒的后颈一扯,将人掼到路边电磁感应杆上,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嗯?
罗望舒属于姿态优雅地作威作福,被周焰一逼,他双手微抬作投降,一双却眼傲,媚,艳,没丁点服输的意思,让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他细软的手心里,一道嫩粉色的刀伤。
在周焰看不到的地方,罗望舒的后颈慢慢地红了。刚才周焰扯他,拇指蹭过耳后的腺体,他的温度烫到了他。
周焰盯住他的双眼,目光最后落在罗望舒手心的疤上。连一道疤到了他身上,竟都能显得气焰嚣张。
“我跟梁夕云,不是你想那样。满意了?还是要听细节?”他贴近他,向他无声施压,“做朋友,你帮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吧?都是成年人,见好就收。”
他眼里那点计较,周焰怎会看不明白?彼此留个台阶,看破不说破罢了。
罗望偏偏不给面子。他扬眉:“谁说我是为了他问的?你跟梁夕云不是那样。哪样儿?还有细节?那你讲啊。”
对罗望舒这套蹬鼻子上脸的行径,周焰不做评价,他退开两步避其锋芒。
“要听细节是吗?”周焰背光,显得他的身影格外沉默。从罗望舒的角度,他面容模糊,似是暗影里笑了一下,“细节就是,我不跟omega谈对象。这不仅是细节,也是原则。”
罗望舒心中骂道,什么狗屁原则。
“我就喜欢别人为我打破原则。”
周焰转身就走:“那你找别人去。”
罗望舒锲而不舍:“周焰,你为联合国政府做事,在研究所工作,这就是你的态度吗?omega怎么了,你的原则有问题,不公平。
一辆车呼啸而过,两个人不知觉都离公路太近了,飞驰的风带起他们的衣襟,吹乱他们的头发。
混乱的视线中,走在前面的周焰忽然折返,这次是他逼在罗望舒面前。他转身的力度带来一阵气息,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是刚才看球喝酒没消掉的。
罗望舒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周焰,他不再是温吞而工整的,他眼有冰也有火:“罗望舒,你要和一个beta谈公平吗?你人口调查,性别平衡做了这么多年,你知道为什么80%的beta伴侣都是beta?”
他不躲闪,目光笔直地迎接周焰:“有多少beta成对的伴侣,就有多少alpha与omega的结合。我们的染色体、abo的信息素是全人类的一道枷锁,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要向本能低头。什么天理我都不认,我要爱谁,谁才是天理。”
周焰眼中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太快,仿佛完全是错觉。
周焰望着罗望舒,明知道是他太年轻,太天真,被保护得太好。所以高高在上地,理所应当地说那些话。尽管如此,还是被他眼里的光照了一瞬。
周焰绝不怀疑他的眼界,他的经历,只是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事很难感同身受。所以有些事,他不愿争论。
一列有轨磁浮环线在他身边停下,周焰没继续搭理罗望舒,他转身两步就上了车。
被留在原地的罗望舒愣了一下,他刚见周焰眼中思绪变换,万没想到最后是这个反应。罗望舒在车门关闭地最后一瞬挤了上去,多少年没做过公共交通,拥挤的环线列车内混杂着各样难闻的味道,汗水,还有信息素,让他头晕脑胀。
他只能紧跟人群缝隙中的那道身影,拨开阻碍向他钻过去:“周焰!”
周焰没有等他,他穿出人山人海,向列车的尾部走去。人群涌动,罗望舒的窜动惹来小声的抱怨,还有不少alpha不良的目光。
他不在乎。
终于钻出人群,罗望舒喊,周焰你再跑,我叫宪兵抓你。
紧接着就看到不远处的周焰跟躲猫猫似的,从后门下了车。
罗望舒有种被人耍的错觉。他扑过去,车门恰好在他面前缓缓关闭。
斜下里伸出一只手,来自于某个气息强烈的alpha,勾住了他的腰。一张脸年轻得不像话,带着蓬勃的气息,像任何一个狩猎omega的alpha。他捉住罗望舒笑说,叫宪兵呢,哥哥就是宪兵。
罗望舒眯起眼,像要探出利爪的猫科动物。
忽然间,眼见马上要闭合的车门,从外面伸进一双手,生生把钢铁的缝隙给扯开。
一只有力的手臂探向罗望舒。罗望舒回头,与门外的周焰目光相接。他一把抓住周焰的手臂,彼此牢牢攀上对方。
修长白润的手指搭在肌肉紧绷的小臂上,下一秒周焰猛地用力,将罗望舒从陌生alpha的怀中扯出来。罗望舒就像被连根从淤泥中拔出来似的,骤然脱离身后拥挤的人群,被扯出门外落到周焰怀里。
车门重新在两人面前关闭。
磁浮环线列车启动,周焰来不及放开,拖抱着罗望舒向后猛退几步,列车带起的风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喧嚣声弱下去,罗望舒听到自己胸腔中的剧烈心跳。
心跳没来及停,周焰已经推开他,怀抱的温度冷下来,稍纵即逝。
周焰说声走了,他就转身,不给罗望舒留说话的机会。后半程路,他也没再开口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