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指着外边那箱子问:“那是何物?”
冬天把头埋得低低的,久久不语。
那是大将军吩咐黑大人送来的珠宝,一整箱子的珠宝啊,价值连城,精美绝伦,是个女的瞧了都会心动。
可她们夫人瞧见了非但不会心动,甚至要大发脾气,将东西丢出去再臭骂她们一顿。
遥竺院的东西向来是拿夫人的嫁妆置办的,沾不得一点将军府的东西。
但是大将军差人送来的东西,她们怎敢不收,只得阳奉阴违,将东西好好放在偏院的空屋子里,两头不得罪,才能免受皮肉之苦。
见冬天久久不答,良宵慢步走过去,边问:“怎么不说话?”
“这……”冬天硬着头皮拦住她,“就是些废置的物件,怕您舍不得便收拾起来放好,没别的东西!”
良宵挑挑眉,心底有了思量,“是将军托人送来的?”
冬天见已经瞒不住,只得惴惴不安的点头。
实则不用冬天说,良宵也大约猜到那箱子是怎么来的,宇文寂罚她禁足后心有不忍,想要求和才送来讨她欢心,只不过前世是一天后才送来的。
今生或是她表现太过乖顺,这东西夜里就送来了。
犹记得前世送来那日,她气得将东西一并砸了扔到书房外的庭院,甚至撕碎了好几本军务册子,此举更是惹怒宇文寂,一怒之下竟将她关在书房。
当夜两人言语间多有争吵,都在气头上,谁也不肯让步。偏她冲动,想也没想就单方面的同将军动起手来,相互推搡间,她怕痒这个弱处被将军大人死死拿捏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野猫被挠得不像样,最后没力气的软了身子,却歪打误撞的勾起大将军的谷欠念。
娇弱如她自是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此后,这场和离之战不再是良宵占主动地位,那夜就是一切可耻的开始。
思及此,良宵浑身一颤,下意识捂住隐隐发疼的胸口,又摸摸阵阵发麻的鼻子,赶紧甩开这些思绪。
今生她已决心改过,断然不敢再任性娇惯的晾着大将军,他给了这个台阶,她便顺着下,决不能重蹈前世覆辙,赔了自己又落不着好。
于是良宵吩咐道:“将东西搬去好好放着,再……再去找个有名望的算命先生来。”
“夫人您要找算命先生?”冬天下意识问。
良宵莞尔一笑,“对,就是算命先生,最好要会解梦的,听明白了?”
冬天忙不迭点头,挥手叫人将东西抬进正院。
眼看着几人把箱子抬走,良宵踌躇片刻,又仰头瞧瞧天色,冬天以为她是饿了,忙道:“再有半个时辰就要传晚膳了,夫人要是饿了,我去叫他们早些传?”
“不急,先随我去趟书房吧。”
冬天身子一抖,夫人今日不仅将东西收下,还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要去大将军的书房,她原是将军府的下人,远不如小圆小满知晓夫人的心思,这厢只得忐忐忑忑的跟着。
却见夫人先是绕道去了厨房吩咐膳食,而后才往书房方向去。
刚走一半,主仆俩就在石子夹道上迎面碰上大将军。
这小道径直相通遥竺院与书房,在此遇上,两人要去的目的地不言而喻。
察觉到良宵脸上极快闪过的异色,宇文寂背在身后的大掌骤然攥成拳头,眸光忽暗。
这会子怕是等不及要来作贱奚落他,亏他精挑细选送了一箱子珠宝去,早该知道这女人向来对此不屑一顾,偏他放心不下,生怕今日罚禁足罚狠了,眼巴巴的送上门给她骂。
于是他先一步开口,语气颇为冷沉:“我正要找你,有什么话去遥竺院说。”
良宵一想也是,方才将军送了东西过来,定是要来寻她的,便点头应下,听话的往回走。
大将军人高腿长,迈一步相当于良宵两步不止,三两下便走到了她前头。良宵有意加快步子撵上去,却无奈于常年缓步慢调养成的习惯,走得急了便有些喘。
可大将军好似存了心的要甩开她。
良宵眼看追不上去了,索性停下来,委屈的叫住渐行渐远的男人:“将军!”
宇文寂步子狠狠一顿。
往常她最不喜欢与他同行,但凡碰上需要一起出席的皇宫宴会,定是要独乘一辆马车,他单独乘一辆。
现今他最懂得怎么照顾她的心思,便是自己退一步,成全她的心意。
然而现在女人含娇带怯的叫住他,话里透出的委屈叫人怜爱,单单两个字便扰乱他所有思绪。
将军大人终于犹疑的转过身,这才发觉两人间已拉开好大一段距离,他拧紧眉头大步往回走,却见那女人迈着小碎步跑过来。
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通体莹白雕琢细致的珠花簪前后晃动着,荡漾出令人心醉的幅度。
大将军蓦的想起初见那年,她年纪尚小,有一头如绸缎般的墨黑长发,跑过他身边时也是这样晃动,暗香浮动,娇颜勾人,谁料最后直直晃到心里去了。
可惜那时他于马上奔驰,边关告急,百万将士跟随他出征,只匆匆一眼亦是惊鸿一瞥,便疾往险境里去,再得胜归来时,他仍旧立于马上,威风凛凛,英姿勃发,颔首接受江都城百姓的敬畏仰望。
乌泱泱的人群中,一眼就瞧见那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好似长了些,身子也高挑了些。
一晃已过六载,是该长大了。
听说拥有那长发的姑娘是良国公府的三姑娘。
真正的意外之喜是皇上说,良国公府的三姑娘早心属于你,特地托她姨母玉妃来跟朕求个恩典,成全了小女儿家的心意,你看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