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两个人又像前世那样合起伙来玩弄她对贺纶的感情!
尽管时间与环境都变了,但过程依旧如此的相似,前世也是他,将重病不起的章蓉蓉塞给贺纶。贺纶为此进宫求旨请太医。她假作无知无觉,打消贺缄的疑心,也由此得知了贺维的手笔。贺缄更是毫不避讳的嘉奖贺维,夸他体恤圣意,得意的暗示与她有染的两个“奸夫”没一个好东西!
贺缄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她与贺纶的笑话,而贺维,则不遗余力的助纣为虐,借机洗脱与她有染的嫌疑。
他明明能够阻止章蓉蓉炸船,却故意任由事态发展至此,只因他得罪了贺缄,唯有将章蓉蓉塞回辽东,才能“将功补过”。
这也是贺缄对贺纶插手京师的小小“回敬”。
故而,在见到章蓉蓉第一眼,汤媛就知道有人想搞事!
她要是跳起来闹,哪怕是脸色稍稍不如意,可都是如了旁人的意!
这样忖度贺缄,并非汤媛脸大,以为人家爱她爱的要死,而是早已明白一个道理:比起“爱”,某些“恨”更能让一个人对你惦念不忘。
贺缄恨她。
贺维愣怔在原地,目光变得无比复杂。小心谨慎了十几年,瞒过不计其数的聪明人,却被她轻而易举的看穿。如今又凭借京师的一点风声,咬定他与贺缄有勾结。
这已经不能用聪明来解释,根本就是邪门啊!
她确实邪门,只要离得近了,像现在这样,贺维就浑身不适,不自然的移开视线,只笑不答。落在汤媛眼中,就是“你奈我何”的意思。
没错,她是不能奈何,但贺纶可以!汤媛努力挥开了笼罩心间的前世阴云,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无比轻松的说道,“你不用再白费心思,回去只管回禀贺缄,除了他,我绝不后悔此生走的每一步。”
他是她唯一的悔恨。
话音落地,也不再去看贺维的脸色,汤媛绷直了脊背,昂首挺胸,以骄傲的姿态转身离去。这样的姿态一直维持进了福宁馆。
卢嬷嬷早就按捺不住,总算见到了汤媛,表示自己想去照顾蓉小姐。
那就去呗。汤媛正巴不得呢,要不是章皇后把她塞过来,她是一点儿也不想搭理这厮,娇彤和娇卉也露出了过节般的笑容,马不停蹄的安排小丫头帮着收拾,将卢嬷嬷送去了梅香居。
送走瘟神,福宁馆上下洋溢着喜气,就连燕婉和如云也不由吁了口气,再也不用被迫去勾引郡王,不勾引郡王也就不会有得罪郡王妃的危险,阿弥陀佛!
没过多久,收到消息的贺纶就赶回王府。且一回府就直奔福宁馆,而不是章蓉蓉所在的梅香居。
汤媛说不欣慰是假的,这种情况下他还懂得克制,保持头脑清醒,并及时回归妻女跟前,足以说明自己与阿蜜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足以打破贺缄的幻想,就算贺纶将来三妻四妾,也不会变成那等宠妾灭妻之人,更不会将妻子打入冰冷的地狱。
她没选错人,这也是她在大康能遇到的最重情重义的男子了。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因为贺纶,她变得患得患失,不复从前的洒脱,但人为了爱情稍稍的痴狂一下,未必不是件好事。她还不知自己最勇敢的是即便遇到过“人渣”也没失去爱一个人的勇气。
贺纶迈进爱妻温暖馨香的房间,将披风解给下人,又暖了暖手才靠近抱着阿蜜的汤媛。
汤媛亮盈盈的眸子看向贺纶,“她要长牙了,看什么都想吃。”
她面前摆着一盅雪梨羹,四个月的阿蜜对大人的食物充满了好奇,见阿娘从梨中挖了一勺燕窝放入自己口中,竟不给她吃,不由委屈的扁了扁小嘴。
莫说阿蜜还小,就算能吃大人饭也不行啊,雪梨羹是用川贝炖的,并不适合小宝宝,幸而阿蜜发现了爹爹,立即将娘亲的好吃的抛诸脑后,张开小手朝贺纶笑。
“我让人在浙江捎来一些上等川贝母,府中原有的就搁在那里吧,成色都不是很好。”贺纶脱下冰冷的外套,倾身抱起阿蜜,“我不在家的时候,辛苦你了。”
汤媛知道这话是替章蓉蓉说的,“夫妻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纵然章蓉蓉没把她当表嫂,而她也没把章蓉蓉当小姑子,但该做的事一样不会少,对方受不受用或者感不感激皆不在考虑范围,在汤媛看来,无关紧要之人的情绪还不足以影响生活。
她将阿蜜接回怀中,“方才喂了水,这时候可能会嘘嘘,拿来我给她换个尿片。”千万别尿洁癖爹胳膊上。汤媛笑吟吟的将心肝宝贝捧进怀中,知女莫若母,回到娘亲怀里的阿蜜眨了眨星空般的大眼睛,嘘嘘尿了出来。
贺纶大为惊奇,不管阿蜜渴了饿了尿了或者不高兴,阿媛皆了如指掌,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过如此。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只有乳母才有这样的本领,而母亲……怎么可能?
汤媛噙着柔软的笑意,接过娇彤递来的温热湿棉帕,仔仔细细的擦拭阿蜜的小屁屁,又用自己全新的粉扑子,在哪胖嘟嘟的小屁屁上擦了一层婴儿用的松花粉,近似于后世的爽身粉,这才用柔软的尿片重新兜住阿蜜。
尿片的样式很特别,全是汤媛亲手做的,腰侧两边皆是活扣,穿脱方便,像只胖鼓鼓的小裤衩。许是感受了娘亲无与伦比的疼爱,她伸出一只小手,没有意义的落在汤媛脸上的任何一处,最后停留在鼻尖上,呀,咧开小嘴微笑,郡王府的天都随之亮了。
汤媛也学她的声音,呀。
贺纶早已看得入迷,眼中是阿媛,阿媛眼中是阿蜜。
“阿蜜乖啊,先跟乳母去暖阁玩一会儿布老虎,娘亲有话要跟爹爹说。”也不管小婴儿能不能听懂,她总能说的耐心而详细,又亲了亲那牛奶似的的小脸,这才将宝贝儿交给乳母。
婢女和仆妇带上阿蜜的“家当”依次欠身告退。
汤媛则拉着贺纶坐在烧的暖烘烘的炕上,将贺维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又道,“阿蕴,你觉得我这算跋扈吗?当时,我真恨不能命张录等人把他杀了,找个地方随便一埋,让睿王府的替身就此做一辈子睿王!”
贺维确实可恨,谁让他屡次三番的伤害阿媛,又打伤过阿媛的干爹,然而仅仅这些,还不足以激起阿媛的戾气,毕竟她本性温和,若非被人逼到极端,断不可能下杀手,且事情又过去那么久,没道理到现在还杀心不减。贺纶不免心生疑惑。
“我还从未见你如此恨过一个人。”他笑道,“不是说他不够坏,而是恨这种东西伤人伤己,为了他不值得,总有一天我会为你报仇。”
真的吗?汤媛原是镇定的,却被他说出了泪意。
但还是不想告诉他实情,比起天谴,她更怕难以启齿。
最后一次做箭亭石林的噩梦大概在去年十月份,赶往辽东的路上,那次很不同,几乎感觉不到痛苦,就像真的在做梦,耳畔除了贺纶的喘息,还有随风飘来的一阵咳嗽。
她循声望过去,于稀疏的花叶间看见贺维模糊的身影,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汤媛如遭雷击,茫然的睁大了眼,周围的一切也随之清晰再清晰,直到看清他苍白脸上没有温度的双瞳,不辨喜怒。
那瞬间,梦境外的汤媛以局外人的身份骤然看清了箭亭石林的一切!
是贺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