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先生,告诉他!”
“就是,陈大兄弟,说!”张氏又添柴禾。
陈祖谟汗如雨下,“回……您的话,是《隋书经籍志》中《蔡邕集》所载。”哪一页他如何记得!
易王挑挑眉,《隋书》在大周虽算不得孤本,但这僻野山村小书舍内有能此书,亦是十分珍贵了,难怪村里人这么珍惜。
建隆帝又沉声问道,“书舍中的《隋书》共有多少册,《蔡邕集》有多少卷?”
陈祖谟此时心中稍静,脑袋也转得快了些,“《隋书》共有十三册,《蔡邕集》有十二卷,这一典故在……第八卷 中。先生,在下只是想入内查典故,查看之后便出来,绝不扰人读书。”
“《蔡邕集》在《隋书》第几册上?这本书置于书舍哪个书架第几层?”建隆帝见陈祖谟答不上来,接着质问道,“书,乃读书人之宝,珍之爱之,读看毕,还原处。你连此书在何处都不知,便是不曾翻看。现在进去四处查找,如何敢信口雌黄说是片刻?”
陈祖谟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建隆帝不高兴,但他知道此番是讨不到好处了,连连拱手认罪。
就在这时,一个读书人从上边下来了,“陈先生,五车书舍的《隋书》是手抄本,所以多两本,共有十五册,《蔡邕集》在十本上。此书置于西南第二个书架第三层上,您若想看,可到书舍请珠绿姑娘帮您抄出来。我等偶有疑惑来此都是如此行事,先生当如是。”
韩二胖见陈祖谟抬不起脑袋,心里就痛快了,“就是,祖谟快上去问问珠绿,大伙散了吧,别在这儿堵着门耽误人家做生意。”
喊散众人后,韩二胖抬头冲着建隆帝抱拳咧嘴笑,“这位远路来的大叔,咱们村最好吃的凉拌猪耳朵来一盘不?俺二胖请客!”
陈祖谟一听,差点趴下。建隆帝却含笑点头,“多谢。”
“得嘞,您稍待。小武,给哥来个耳朵,切丝拌蒜加醋多添香油!”
“来喽。”赵小武手起刀落,咔咔咔地切了个猪耳朵,麻利拌好用干净荷叶卷装了递给韩二胖,“二哥拿好。”
“三哥给这位大叔送上去吧。”韩二胖把猪耳朵递给赵三,又冲着建隆帝挥了挥胖爪子,“大叔好好吃,要是稀罕,出来时再带一个,咱请了!”
建隆帝含笑抱拳,“这位兄弟,上来同饮一杯?”
韩二胖跟建隆帝同桌饮酒?陈祖谟吓青了脸,这厮跟小暖是一伙的,在建隆帝面前还不晓得要说自己什么坏话呢,这可如何是好……
韩二胖虽粗,但也不是没心眼的,他一看就知道这大叔来头不小,才不会自己往前凑合添事儿,小暖说了最近要老实呆着,“大叔好好吃,咱在旁边看铺子呢,走了就没人卖货了。再说咱是粗人,上去也是败大叔的兴。”
建隆帝看着韩二胖摇摇晃晃地走了,笑道,“不想这山村中也有如此豪爽好客之士。”
高仓颉立刻上前介绍道,“老爷,此人名叫韩二胖,在茶宿边上开纸笔铺子,跟陈家两位姑娘颇有几分交情。”
这性子的确跟小草和小暖很像,建隆帝含笑目光看到还在下边半躬着的陈祖谟身后,冷声道,“关窗!”
这一关窗,真真让陈祖谟听出了美梦破碎的响动,惊天动地的。
第六八零章 书舍内身影袅娜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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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这扇关上的窗户,站在大太阳地儿里的陈祖谟,硬是感受到了数九寒冬的冷风。
他呕心沥血数月写书,为的就是博个文名,一点点地挽回他被小暖和秦氏破坏殆尽的名声,然后待时机成熟,通过柴梓里的口将此事传入建隆帝耳中,扭转建隆帝对他的偏见,让他再次翻身成龙。
在陈祖谟的计划里,他至少也要用两年的功夫才能上达天听。谁成刊书不足月,他就站在了建隆帝面前,然后还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的争强斗气,将心血都毁于一旦!
若是早知建隆帝会来秦家村,他今日一定不会诱着众人来此,而是会扶着老母在路边散步偶遇建隆帝;或者扛着锄头在田里除草,让建隆帝看到他挥汗如土地背影。
……
又是因为小暖!因为跟她置气,让自己再失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陈祖谟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欲诉无门。
“先生,咱们这就去求书吧?”脑残粉见陈祖谟不动,小声催促道。
求书?陈祖谟抬起犹如千金重的脚,一步步迈上五车书舍的台阶。他此时哪里还有看什么典故的心情,不过他若不去,更会惹恼心思难测的建隆帝。
雅间内,德喜用银针试过桌上的食物,跟来的侍卫试吃也无事后,德喜才拿起筷子伺候建隆帝用饭。这猪耳朵的滋味确实不错,建隆帝一边吃一边问高仓颉,“这五车书舍是怎么回事儿?”
圣上亲自问他话,高仓颉简直幸福坏了,赶忙巴拉巴拉地将陈祖谟回乡炫耀却被秦氏拆穿,最后不得不买了五车书捐给村里的事儿讲了一遍。
“陈祖谟出了五车一千余本书后,云清先生和秦安人各处一部分,村里人也三五本地凑进来,五车书舍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来这里的读书的不只是科考的举子,还有乡绅或商贾,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读书增见闻。刚才从山坡上下来的那个白脸书生,就是绫罗霓裳的账房张三有,陈小草也是在书舍里由云清先生亲自教导读书识字的。”
原来这书舍的名称还有此由来,难怪陈祖谟会对书舍怀有恨意,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建隆帝冷哼一声,陈祖谟做了对不起秦氏母女之事,但自己已革了陈祖谟的职削了他的功名,替她们做了主出了气的,秦氏却还是如此不依不饶。
如此看来秦氏也不是大度之人,建隆帝对秦氏起了不满之心。秦氏如此小家子气,如何教女,怎能担起千亩棉田!
久跟在父皇身边的易王一看便知父皇起了什么心思,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再让三弟的亲事徒增波澜。
于是,易王起了一计,笑道,“若无秦安人,那五车书便会如陈祖谟所愿置于族学中,惠及得不过是族学数十幼童。而今置于茶宿后山,秦安人等不断添书、打理,对来读书的人也分文不取,这意图也是好的。且不管秦安人与陈祖谟之间有何私怨,此举之善可彰,此事也可成为一段佳话,父皇觉得如何?”
巷闻佳话流传甚广,最是被人喜闻乐道,也最易树起声名,建隆帝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但是平白让秦氏得了这个好名声,建隆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他也眼睛一转,来了主意,“五车书舍虽有‘学富五车’之意,但用在此处却掺杂了私怨,有辱斯文。天下学子为报效朝廷苦读诗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日日不辍。这样吧,此书舍自今日起,更名为‘五更书舍’,以励天下读书人。”
叫了“五更”书舍,代表书舍日后晚间也不可关门,要供读书人日夜苦读。这五更书舍的名声传开后,父皇的恩义就盖过了秦氏和陈祖谟之间那点破烂事儿……易王觉得好笑又无奈,拱手称赞,“父亲英明,此名甚佳。”
建隆帝也高兴了,用完饭兴致不减,“走,上去瞧瞧。”
沿石阶而上,建隆帝隔着书舍的竹篱笆,见到书舍小亭内坐着的啃干粮读书的穷苦书生,拿着书来回在小院内踱步默诵的学子,心中满是喜悦。
若读书人若都能如此勤苦,大周文兴胜唐,指日可待!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陈祖谟身上,微微点头。此子生于农家,靠着聪敏一步登天却因德行不佳再入泥中,事到如今还不知反悔!此子不可起复,当让天下读书人以陈祖谟为戒,德才兼修,才是朝廷所需的治国理学之才。
正这时,一道竹绿色的身影袅娜而出,建隆帝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女子模样虽不是顶好的,但却别有一番滋味,让建隆帝见之生怜。她的长发未梳起,就是还未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