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听到后表情惊恐,赶紧提起电话,他刚刚没有挂断。
确定唐允一定听到了,语气试探,“允哥……?”
“送她回清风街,叫医生。”
阿正应承,赶忙收线,亲自把苏绮抱到车里。
苏绮浑身无力,埋在阿正肩头,没有人看到她发丝遮挡下微微扬起的嘴角——她赌赢了。
而唐允站在窗前,手里拎着那本捡起来的书,皇冠文学出版的《青蛇》,封面是王祖贤与张曼玉,风情婀娜,苏绮前几天落在他办公室忘记带走。
明明这一周两人相处得那样融洽,他也在学习享受平淡的幸福。
她坐在沙发里看小说,唐允在桌前办公,她会同他拌嘴,字字带刺又高傲可爱。总归动蛮力不是他的对手,嘴上让她几句也无妨……可一切的乖巧都是做戏。
才第二天,他命人关注廉署动向,以静制动,唐协亭明天返港,他还没知会过他。
手指随便攥住一页,他看到那样一句话:在这样的因缘里,谁先爱上谁,谁便先输了一仗。
简单交代下去几句,唐允独自驱车回家,电台女主播通知天气状况:一周的阴霾即将散去,全港放晴。
晴了吗?他总觉得前路是黑的。
下午,钟亦琛于廉政公署办公大楼收到拾金不昧好市民送还的白色公文包,全因包里名片夹写着icac首席调查主任钟亦琛,专程来送还。
钟亦琛连同那位女助调这才放下心来——她当时匆忙把公文包塞进了卖盗版盒带商贩的袋子里。
菲林连忙送进暗房冲洗,钟亦琛一颗心刚放下又悬起,他还无法确定苏绮安全。
苏绮发高烧,整个背后伤痕累累。唐允回到住处时,阿正正在客厅听医生讲话,正要问一句孕情如何,被进门的唐允打断。
唐允打算进卧室,阿正跟在身后讲:“睡了。”
开门看过,床上的人侧卧,微微隆起弧度,他再熟悉不过被子里的柔弱身躯,没想到的是她不仅嘴硬,骨头也硬。
带上门后知会阿正:“你回去休息吧。”
阿正点头,先行离开。
天黑之后,卧室的窗帘还没拉上,外面月色温柔,街上行人缓慢,唐允坐在沙发上看那位背对自己熟睡的人。她刚刚胡乱讲梦话,好像渴望有人救她,叫的是“唐允”,至少两声,不至于听错。
唐允甚至怀疑她装睡,可额头挂满汗珠,呼吸微弱,或许不是假的,谁也说不清。
苏绮在睡梦中翻身,压到背部伤口疼醒,强撑起身子拿起水喝,安静之中听得到水咽下肚的声音。
唐允仍旧是那样一身西装打扮没变,她感觉到窗边坐了个人,看过去,瞬间心惊。
她说:“我不钟意你这样穿。”
太正经,不像他,又暗藏杀机,为什么childe穿西装就那样温柔?
唐允不赞同:“斩蛇救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讲。”
苏绮换另一侧卧,面对唐允。
“等我复元之后,你是不是还要送我回去?”
他明知故问:“回哪里?”
“石塘咀。”
“看情况。”
“知不知昨天上午落雨时我在想什么?”苏绮问他。
“想什么?”
“我想周叁与你一起去treebar小酌,再听上次那位靓女唱一首《偏偏喜欢你》。”
唐允不可否定,听到她讲这句话的时候有刹那的动容,但也仅仅是刹那而已,他缺乏慈悲。
苏绮继续说,她嗓子已经彻底哑掉,大概是发高烧缺水的缘故。
“阿允,你相不相信,每个人都是在变的。”
“这一周我每天都到弘隽陪你吃午餐,我记得你钟意哪道菜,憎恶哪道菜。”
“你有没有走进过红磡体育馆一次?我猜你没有,虽然leslieg封麦,但还有jag……”
苏绮低声絮语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他想到那天晚上与她讨论人和动物的区别。
当时他说“人比动物高级在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如今还需要补上一句:欲望可控,情感难容。
唐允喉咙微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手掌抚上她脸颊,很烫,那双唇也不再水润,面色苍白。
顺势把她揽过来,苏绮乖顺伏在他膝头,彼此看不到互相表情。唐允的手在她头顶,抚摸披散的发,沉默许久才开口。
语气异样深沉:“别骗我。”
苏绮说:“我事事靠你,icac把你带走,我有什么好处?”
好奇怪的夜晚,不开灯的夜晚,她变得话多,他话少。
膝头的人赤裸上身,只有缠着的白色绷带略作遮挡,唐允手掌向下,轻轻抚摸她露在外面的肌肤。
他终于肯关切她:“疼不疼?”
眼泪浸润到他黑色的西装裤上,看不到痕迹,苏绮声音染上颤抖,“疼。”
他又故意问:“腹中的仔呢?”
“没有了。”哭意渐渐浓烈,看起来倒真有些像刚堕过胎的失败母亲,流泪怨怼,“都怪你。”
唐允一张脸僵冷,陪她入戏,“嗯,都怪我。”
……
那天她睡好早,唐允一边松衬衫纽扣一边走出卧室,到外面的洗手间冲凉。
卧室短暂照进客厅的灯光,又重归于黑暗,苏绮睁眼,拿起床头柜上失而复得的手机传sms,显示送达后立刻删除。
钟亦琛仍在廉署办公楼,对着冲洗出的照片犹豫该不该启动调查,电话响起,他打开看后立刻了然,心头悬着的石头也终于彻底放下。
“安,暂不联络,公事照旧。”
*
1.助调:icac助理调查主任,最基本的职位。
2.leslieg:张国荣;jag:张学友
3.sms:短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