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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云歌看着兄长狼狈的姿态,眼神慢慢变了。原本高不可攀的神仙人物,如今也不过是他人阶下囚。不可一世了半生的人,最后居然栽在了错信身边人。
天云岚怒斥:“谁许你靠近!滚开!”
天云岚回神,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天云歌身畔,呼吸交叠。看着眼前人的疾言厉色,天云歌眼神恍惚了一瞬,蓦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
阮重笙有一点误会了他,在金陵初逢时,闻人歌确实只是闻人歌。那时候的天云氏二公子还没那么好命,他只是天云氏流落在外的……野种。
他大概永远不会告诉阮重笙,其实那时候的他,真的是那个死了爹妈,四处漂泊的闻人歌人生里第一个朋友。
那失信的约定,是因为他高兴过了头,不慎暴露行踪,遇见了天云氏的人。然后他便被迫剥离了平凡一生的愿望,来到了躲避十几年的九荒。
苍茫终年飞雪,寒冰刺骨。修为薄弱几近于无的少年被要求三跪九叩,叩完苍茫主峰三百里玉阶,跪在神坛之前,方是“去杂洗髓,得归天道”。那样的天气,莫说三百里,纵然三百米的路,都足够要了他一条贱命。
可他是个杂种,从头到尾就没有选择余地。
这时天云岚出现了。
天云岚、天云岚,名里嵌着的那个岚意指山林濛雾,人如其名。近在眼前,高不可攀。
“他修为浅薄,跪完三百里玉阶,早丢了性命。”这人声音也是冷冷淡淡,“既然是我庶弟,那便由我带他上山。”
山间风雪太大,吹得他摇摇欲坠,昏昏沉沉间只听那些个长老好像说了什么“不合规矩”,这位天之骄子神色不耐:“我说的话就是规矩。既然他是我的弟弟,那我护着他就是该的,何须尔等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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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无岁月,万般不入心。唯独当年迷蒙间一语,记了很多年。
“……兄长看不上我这样卑贱的走狗,可师兄有没有想过,自己也不过是旁人手中一柄剑?”他缓步靠近,直至鼻尖相贴,“兄长,祭坛只有你能主持,天谕只有你能听见,通天大阵也只你一人能开。”
天云歌在他耳畔含笑轻声道:“……不是吗?”
再至蓬莱,又感物是人非。
身后数万大军,都君一人在前,神色莫测:“蓬莱叛徒阮重笙,求见厉掌门。”
面前横剑而对的正是李十五,这见证了阮三堕魔前狼狈模样的师弟一脸痛苦,又满是警惕:“掌门尚在闭关,狂徒胆敢放肆!”
“莳姬”攀在都君肩头,柔柔道:“蓬莱可是你爹和你的师门,要杀吗?”
阮重笙一拳打得这人飞出数米,冷声道:“易醉醉,母亲是让你来帮我,不是让你来吹枕边风。”
说着自己又是一个寒颤——恶心的。
莳姬对他还真是十分“关爱”,先是萧倚雪秦妃寂,后是易醉醉黍离,什么妖魔鬼怪接连往他身边送,一个比一个磕碜他。
扈月出鞘,深深插入地面。尘烟里,都君淡淡一笑:“烦请师弟让路。”
……
云天都万万魔修分作四路,分别跟在都君,莳花夫人、萧倚雪和秦妃寂身后。莳姬在落风谷后便亲自去了灵州,见到了那位匆忙赶回的邀夫人。
二十年旧怨一并翻算,两位都以美貌闻名、又都曾与青衣君有过一段纠葛的女人遥遥相望,好一出戏。
“……好久不见啊。”
相较于莳姬的高深莫测,邀明月显得平静许多。腰间佩剑不出,甚至冷眼看着她坐上自己的位置,面上未见丝毫波澜。
“笙笙回到我身边,你有大功。”莳姬双腿交叠,笑吟吟地把她看着,“谢谢你将我和阮郎的儿子还给我,明月。”
听见这样亲昵的称呼,邀明月终于抬了眼。莳姬一撩朱袍,露出下面白嫩嫩的一双腿来,足尖点在地上,轻轻磨蹭,不消片刻便有了红痕。她瞧着似觉有趣极了,玩得不亦乐乎。
邀明月忽然道:“那本就是你留下的孽种。”
莳姬展颜:“是,但他也留着阮郎的血。今日我闯进来的时候,你最喜欢的那个木姓姑娘缘何不在?你门下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废物?”
邀明月神色一动。
“别拿阮郎激我,他早死透了。这个人,于你于我,都是没必要再提起的死人,不是么?”她伸出一根手指,朝邀明月的方向勾了勾,顷刻便到了她身后。莳姬淡淡笑道:“明月啊,你觉不觉得,我这一路太轻松了些?”
永远板着脸从容冷淡的邀夫人面色凝固:“什么意思?”
“你门下的木七姑娘是个有意思的,还有点天云氏那帮神棍的血统。”莳姬说:“我这边顺利过头,你这里又太多巧合,你说,我该不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