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姬正欲说什么,却顿住了。她的视线慢慢下意,落在胸口,那个地方,有一点如雪银锋。
她极轻、极慢地回过头。
——萧倚雪。
这条跟在她身边许久的“忠诚”的狗冷然抽回剑锋,向她,或者说她挟持着的阮重笙屈下双膝:“都君。”
“你……”
莳姬看着自己胸前的伤,血肉破开的感觉异常明显。
她张了张嘴。
阮重笙顺势挣脱,立刻将她反拘在身前,一道灵符凭空出现,他咬破指间飞速改了几笔,立即贴在莳姬胸前。
他对跪着的萧倚雪道:“秦妃寂在齐逐浪手里,去吧,晚了她就没命了。”
萧倚雪深深一拜,转身离去。
莳姬看着他的背影,忽失声大笑起来,这笑声让所有人都很不舒服。
风很大,吹得她衣摆飞扬,有些悲肃。
“……什么时候?”
阮重笙淡淡道:“你应该猜到了。”
昨夜一纸灵符悠悠飘去血海,带去一段真实发生着的“幻象”。
萧倚雪这样的人,看似绝情寡欲,其实反而用情最深。但他不说。所以就连在他心尖上的女人,都不知晓分毫。
“……好啊,好啊,都长大了,是好事。”
莳姬倒在地上,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眼里各种情绪一一翻涌,最终归于悲凉:“不愧是他的儿子。”
披着道貌岸然的皮,实则最善于玩弄人心。
他们……终究是父子。
“我其实也觉得,母亲大概知道了什么。”阮重笙叹息,“只是没料到这样快。”
他抬眼望向苍茫,眸光深沉,“走吧,该面对的,都逃不掉。”
“是么?”
莳姬忽展颜一笑,她深深望着自己的儿子,语调刻意放得很轻:“你是不是,忽视了一个人?”
祭坛上,光华万丈。
“这是什么!”
倒在地上的天云歌捂着眼睛,低低笑着:“长老这是在为难我,兄长的想法,我从何得知呢?”
他周身鲜血淋漓,说上一句话都要喘上七八回,口眼鼻皆染了血,瞧着像下一刻就要去阎罗殿前走一遭,却仍旧在笑。
不知又是何处一阵罡风袭来,天云歌俯在地上的身子被另一位老者抓在身前,“天云歌,解开结界!”
天云歌微笑不语。
他用轻飘飘的视线扫过阵中那人,又是一笑。这一笑里含着十成十的欢喜和满足,大概是他长到这样大,笑得最由衷的一回。
他这一生,都为别人的意志而活。十几年的颠沛,丧母后的流浪,金陵城的风,云天都的雪……他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也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
他总是在别人的想法里活。
唯独这一次,他如了愿。他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开始放声大笑。他已将半生修为渡给了那位兄长,最后的余力尽数落在罩于祭坛前的一层结界,此时比之凡人尚且不如,几道重击受下来,心脉俱损,每一次呼吸都伴随锥心之痛,周身无一不疼,但他仍然很欢喜。这份欢喜落在笑声里,格外渗人。
这笑却在视线稍一偏移,看见完全出乎意料的一人时止住。天云歌重新聚焦视线,失声道:“厉重月?!”
只见殿前腥风之间,忽有两道人影闯入其中,两人皆是女子,其中簪白花、着素衣的,正是那位蓬莱师妹,厉重月。
易醉醉携着厉重月闯进来的时候,第一眼都落在了他身上。许是他面上血污太重,厉重月先是蹙起了蛾眉,看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天云歌。”
有道声音自耳背后幽幽响起:“我当年就该杀你。”
天云歌蓦然回首,见到那位当年亲自将他带回苍茫雪山的白须老者正盯着他,一脸惋惜:“养虎为患,必受其害啊。”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立时向前看去。罡风中央,那位永远高高在上白衣遗世的苍茫圣子正立阵眼之上,本自凡胎而生,却如谪仙现世,盛光之下双目紧闭,狂风吹得发丝散乱,不折分毫风姿,仍是神仙风骨。可细看却见,不知何时,眼下竟然缓缓流出两缕血线,紧接着口鼻之间亦有一丝血色,白玉似的耳垂上,也染了殷红颜色。
天云歌浑身震颤,回神后又发现大殿之上,除却他身后这位白须老者,其余十七位长老都如木偶般呆呆立在原地,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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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箱设置出了点问题……
所以旗子不能随便插,真容易打脸
马上就到结局啦,还有两条线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