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契撂下吴泠,将他死死卡在自己与门之间,面目狰狞地粗喘着,气息都喷在吴泠脸上,叫他有些局促地挣了挣,却又没挣动。
“……你跑什么跑?”
隔了半晌,沈子契几乎贴到他的唇,嘶哑问道。
吴泠微微偏头,与他错开,小身板明显起伏,顿了顿才终于小声开口。
“沈子契,你先松开我。”
“呦,还真记得我?那更不能叫你跑了!”沈子契与他贴紧,“我说我打哪都找不着你,原来号称算无遗漏的小神仙,销声匿迹这么久,干起坑蒙拐骗的勾当了!”
“昧着良心的事做太多,都不知道怎么做人了吧,你看看你,现在哪像小神仙,小神棍还差不多!”
“还跟我玩欲擒故纵,以为我不敢揍你是不是?”
哐!
沈子契说着真的揍了一拳门框子。
给趴在外面的杨善耳朵都要震聋了。
“……”吴泠垂下眼,却只嗫嚅道,“我没有欲擒故纵,你,你放我走吧。”
沈子契听他半天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冒出来,气得眼睛一红,像小时候般双手掐着他的胳肢窝给他提起来,转身扔到大会议桌上。
吴泠个头仍是矮小,如今撑死了也才一米七出头,被扔在可容纳二十几人的大会议桌上,更显单薄。
“放你走!”咬牙说着,沈子契又随手抄起把椅子气不过地往地上一砸,来回踱着步,一指他,“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你当初昧着良心指证我的理由?”
“我他妈蹲了十二年监狱!你——”
“我知道错了!”只见吴泠脸色苍白地迅速开口,想从会议桌上下来,却又看到沈子契凶神恶煞的模样,弱弱地跪坐回去,“我不知道是你,要不然我不会来的。”
“我现在跟你谈的是这个问题!?”
沈子契闻言一嗓子吼出来,更觉愤然。
他多想先不分青红皂白给他一顿好打,打得他哭爹喊娘以解十二年来心头之恨,可他在盛怒之下又紧紧盯着面前这副叫他日思夜想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绵软样子,更多的,竟然是久别重逢的踊跃感。
他真的是,太久没看到他了。
要严格说起来,他们根本不止分别十二年,应该是,二十二年。
因为就在他们初识的第二年冬天,放学路上,由于通信员的疏忽,吴泠被人贩子拐走了。
闹得天翻地覆的不只是吴家,还有沈子契。
他那时像头小牲口一样不顾家里阻拦,骑着个自行车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夜里找了整整一宿,几乎翻遍了半个h市的角角落落,手脚冻到发僵,倒在雪地里仍不肯回家,谁动他就跟谁拼命,最后被沈司令亲自抓回去,大病一周,才终于明白,小吴泠的确是不见了。
他强忍着重新振作,不敢去想小吴泠会遭遇什么,只每天都跑到吴家门前张望,听到有打拐成功的消息就跟着吴家太太一起去认领,去了数不清的地方,却无疑每次都败兴而归。
甚至后来吴家又有了小女儿,连吴家太太也似乎放弃了,他依旧四处打探,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满怀期待。
直到十年后,竟如做梦一般,真的再次见到了吴泠。
只是吴泠却已莫名成了个可通晓过去预知未来的“小神仙”,还与他那看起来极不着调的师父被军方秘密应召为高级顾问,具体执行什么任务他不知道,他只在司令部办公楼里愕然看见匆匆而过的矮小身影,只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而他偷偷跟着他出去,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回了军区却与吴家人假装不认识,就突然出了那场轰动全城的重大灭门惨案。
他至今还记得被那一团黑乎乎的雾气给缠住时如坠冰窟的窒息感,他不知那是不是常听人说起的“鬼上身”,也不确定他那一段时间里到底做了什么,但无论如何,都并非他本意。
可吴泠明显与那一团诡异黑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作为现场唯一可以证明他失去意识的人,却在法庭上言之凿凿地坐实他确是故意杀死了他根本不认识的一家五口,并将整个过程描述得滴水不漏,与现场各种痕迹全部吻合,唯独对于黑雾只字不提,甚至在沈子契为自己辩解时,声称他兀自编出“黑雾”一说,意图假冒精神病患者来逃脱法律制裁。
最终,沈子契还是依仗沈家在军区的势力被判了死缓,随着这场惨案逐渐淡出群众视野,又被上面有意减刑,十二年后得以出狱。
好在他在狱中过得倒舒坦,只短时间内便适应外面生活,拒绝了沈司令替他安排的出国深造机会,更不愿重回军区,而是一边利用沈家人脉组建事业,一边开始寻找这风水界曾大名鼎鼎的——“小神仙”。
他除了要收拾他,还有好些问题要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