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山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游孟哲看也不看便翻译道:“是很有根底……哎呀,哎呀。”话未完,耳朵被铁钳般的手指钳住,大声呼痛。
长公主与皇后笑得花枝乱颤,张远山钳着游孟哲的耳朵,忽然也忍俊不禁,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他,手指在游孟哲脖颈上写道:勿多言,天子早有决断。
游孟哲明白了,余长卿这次功名是跑不掉的,却终究还是想帮他点什么。
余长卿在擂台上斗得力疲,然而越是在筋疲力尽的关头,便越能看出一个人的习武根底,到得这时候,所有虚招,刀法都已不实用了。唯剩下实打实的攻与防,双方都紧盯对手动作,寻找一切可能的破敌之机。
那大汉使一把重锤,显也是力斗许久,身心渐乏,能打到此刻全凭一股意志在撑着,若无第一,拿个第二已是意料之外的好成绩了。心中一不恋战,脸上便生去意,连着数下都被余长卿闪过,到得最后余长卿抽身跃起,从那大汉头上空翻而过,抽刀反手一撞,那大汉一个踉跄扑下擂台。
旁观者俱是无奈唏嘘,又带着点失望之意,未料一场武举竟是如此收场。
余长卿汗如雨下,虚脱般不住喘气,躬身抱刀朝看台上一个团揖,面朝北边天子席单膝跪下。
游孟哲大声道:“好!”
于是四周掌声稀稀落落,卖了游孟哲个面子。
李益招手,主考官快步上前,恭恭敬敬捧着本名册,低声对着名册诵道:“余长卿,祖籍江州人士,现居京城,司隶兆尹,章武七年入京师府领捕快一职,父余林已殁,家中唯一老母……”
余长卿行完礼,不卑不亢站在擂台中央,脚下站的那地方已汗湿了一小块。
“长得倒是有仪表。”李益朝皇后笑道。
皇后点了点头,余长卿长相英俊,又有武官英气,较之先前那些满脸横肉的,面青唇白的,皮枯脸瘦的,鹤发童颜的看上去靠谱得多。
主考官声音不大,唯看台附近一小片听得见,当是念给皇帝听的,又续道“……章武八年,京师民事受司隶府参,罚二十棍;为人性轻浮简慢……”
游孟哲一蹙眉,张远山马上制住,不让他打岔,连连摆手示意不妨,就连皇后也朝他笑了笑,玉手在袖边轻摆,点了点头。
凡举子都要被参上这么一本,余长卿平素虽不检点,但说的也是轻的了,未有作奸犯科的污点,家世祖上三代也持身甚正,游孟哲听完后发现余长卿的祖父居然还是海运槽守,数十年前还是个大官,只不知为何家境没落至此。
“还挺风流。”李益随口淡淡道。
长公主插口道:“男人风流也是常事……”
皇后脸一黑,小声训道:“这话也说得的?!”
长公主尴尬噤声,和游孟哲挤眉弄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余长卿。”李益直到名册诵完后方开口道:“你家传武学乃是逐日枪?有甚绝学,都拿出来演演。”
这也是循例,武举头名若有家传武学,须得自行演武一场,余长卿休息片刻后体力稍复,躬身领旨,抽出兵器架上长铁枪,正摆了个架势时,忽听台上游孟哲笑道:“我陪你练练!”
一时间看台上无数目光都聚集于游孟哲身上,游孟哲征求地看张远山,张远山略一沉吟,示意去就是。
于是游孟哲快步跃下看台,爬上擂台去,那笨手笨脚行径,引得周遭人不住小声笑。
“你……”余长卿笑道:“贤弟快下去,别添乱。”
游孟哲摆手,抽了把铁棍掂了掂,左右脚一个踉跄横着走了两步,摇摇晃晃站稳,单掌一推,看台上响起小规模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