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草坪上,陈诺倚在安心身边,我和文雅靠在一起,楚清坐在我们对面,卓维靠在旁边的大石头上,仰头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什么风景不错,茶叶很好,渐渐又扯回到二班,控诉起蓝清越来越霸道的行为,她一人独揽大权,完全不问同学的意见就自己决定了。这次五月歌会,她也没问大家的意见,直接定了两首歌。
“她现在就是个暴君,”文雅说,“比你在的时候还严重,以前还遮掩,现在根本不管了,当了组织部长后,气焰更嚣张了。上次竟然说,我们班完全不应该民主,因为我们的存在。”
“她就是希特勒,”陈诺狠狠地骂道,“今年的金龙杯画展,竟然对我封锁消息,本来我完全可以参加的。”
“你们那么讨厌你们班长?”卓维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算什么班长,”陈诺愤怒道,“就知道欺负我们,我们班的班费明细开支,她也没公开过。别的班都是贴出来让大家看,我们追问她,她就说没有弄好。还有每周一期的黑板报,别的班都是选择会画画会写字的同学来做的,她偏不让我画,老是让她的人来弄,每次都搞得非常难看,丢死人了。”
“那你们怎么不换掉她?”卓维支起一只胳膊,接着问道。
“哪有那么容易,上次选举的时候,本来是菲儿赢了,结果她不肯干,其他同学的票没有她多,只好是她了。”陈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一眼。
“还有这种事?”卓维瞄了我一眼,又笑着说,“不过,她看起来就是个受气包。”
“别提啦,就因为她的选票比蓝清多,蓝清后来一直欺负她。”文雅原原本本把蓝清和我的冲突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卓维和楚清听得津津有味。
卓维听完后,大笑道:“原来她是为了逃避蓝清的魔爪,跑到我们班来了。这不是政治避难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谁是为了逃难,要真是逃到你们班,那我真是天下第一倒霉蛋,才出狼群又掉虎窝。”
“菲儿在你们班也被人欺负,卓维,你照顾她下。”安心换了个坐姿。
“当然,她现在是我小徒儿了,我不照顾她,照顾谁?”卓维笑着说。
“小徒儿?”她们疑惑地看着我。
“他说,他要教我数学。”我指指卓维,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
“嗯,我还在后悔,她数学成绩也太差了。”卓维摇了摇头,“我压力很大啊。”
“这也没办法,我们班数学都不好,”楚清叹了口气,“本来是要换数学老师的,结果蓝清代表全班签了字,同意数学老师留任了。”
“哦?”卓维有些惊异,“这事她都敢做?你们班长还真是相当别具一格。看样子,造成我今天压力根源的还是她呀。”
晒到衣服大干,我们往集合点走,一路说说笑笑,上了最后一辆大巴。我们四个女生各自坐了两排,卓维和楚清坐在我们后面聊足球世界杯,聊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其他人都往车上跑了,各班长上车点名。蓝清上来扫了我们几个一眼,在本子上划了几道,接着凌嘉文也走上来了,王美心紧随其后,恰好碰到蓝清。
蓝清说:“前面的车子还有位置,你到这里干什么?”
“我来的时候就坐这个地方。”他指了指我的位置。
我一愣,忙站起身来让他,陈诺低声说,“这人是不是有强迫症?”
车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没有两排连座了,我们只好分开坐在其他人身旁。凌嘉文看到我们走开,忙说道:“你们接着坐呀,不用让我。”
我轻轻摆手,陈诺不耐烦地说,“坐你的吧。”
凌嘉文顿了顿,“算了,我还是去前面的车。”说完当即准备下车,蓝清在一旁立刻笑了。王美心却拉住了他,“你不是和我说好了吗?”
这句有点暧昧的话,立刻引起全车的注意,凌嘉文站住了,似乎在考虑该不该下车。
王美心走到卓维面前说道:“你怎么不去前面的车?我们班的车空座位很多。”
卓维看着她,歪着嘴笑道,“我坐这里也不违反规定吧。”
“前面的车子太空了,都散着坐,那班车有什么意义?”王美心又对我说道,“桂菲,你也去吧。”
我犹豫了下,这辆车现在的气氛太诡异了,蓝清脸色和猪肝差不多,凌嘉文的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王美心的态度很明显是要撵我走,以便凌嘉文没有心理负担地坐在他原来的座位。算了,我站了起来,不掺和的好。
文雅叫住我,“你真的要去?”
我点点头,笑着说,“下车后见,这车子人多,我去那边找个宽松点的地方。”
我从他们三个人身边挤过去,王美心唇角上扬,径自坐在那个座位上,蓝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抱着手里的点名簿,凌嘉文则面无表情。
卓维站了起来,跟着我一起下车,往三班的班车走去。
这辆车果然很空,上面就没几个人,我拣了个偏僻靠窗的座位坐下,卓维坐在我身边,摇头叹道:“你果然是个受气包。”
“我今天很累,想清净地休息会,难道不行吗?”我瞥了他一眼,靠在座位上。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身心疲惫,我觉得全身每个关节都一寸寸地融化了,眼皮无比沉重,意识开始模糊,我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坐在学校那棵最大的老槐树下,它开满了雪白的花朵,风一吹那些花就全掉了,我拼命地捡,想要挡住它们掉落,它们却掉得越来越多,把我埋了起来。我大声呼救,他们都听不见,反而丢更多的东西在我身上。我觉得快要窒息了,这时,卓维出现了,他用力扒开厚厚的花堆,把我拉出来。
醒来时,发现我的头靠在卓维肩膀上,忙坐起来,车上的同学差不多都睡着了,卓维也不例外,他靠在椅背上,脸朝向我,睡得很沉,他的面容很安静,隐隐透着说不出的忧伤。
我想起他那句话,若她是杨贵妃,他愿意为她做昏君唐明皇。应是为此忧伤吧,我暗自思忖,是什么样的爱,可以如此疯狂?忽然有些羡慕王美心。她只需要招招手,便有无数男生为她前赴后继,女子果然是生得漂亮便可以拥有无数的爱。
我看了看自己,灰头土脸的,又摸摸那两个麻花辫,想了想把辫子拆开,用手指随便划拉两下,对着玻璃看了看倒影,头发好像烫了一样,蓬松地落在肩膀上,无端添了几分妩媚。我推开车窗,风吹了进来,一下子吹得头发覆满了脸,待我把它们拨乱反正后,才看见卓维睁开了眼,靠在椅子上看着我。
“醒了?”我小声问道。
他点点头,眼神温柔得让我觉得不自在,他只是静静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有些尴尬,转向车窗外,四月的暖风不停吹着我的头发,吹乱了我的思绪。
好不容易熬到了学校门口,我如释重负,赶紧下车回家,让这刺激的一天赶紧过去吧。你变了吗?
第二天是周日,爸妈不在家,我在家埋头苦睡,家里的电话却一直不停地响,我只好爬起来接电话,心里不停诅咒大清早打电话的人。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时,我立刻就清醒了,竟然是凌嘉文!
“有什么事情吗?”隔着电话也不能让我减少紧张。
“我为昨天座位的事情向你道歉。”他郑重地说。
“没事,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主动的。”我飞快地说道,“再说我本来也想坐前面的车,还能先到家。”
“对不起。”他沉默了一会说完最后一句,挂掉电话。
电话挂了,我却睡不着了,他是什么意思呢?我站在窗边看着外面。
阳光落了进来,看看时间才七点钟,索性摊开那份调查报告开始写。我整整花了两个半小时才写完,整整一千字,我很满意,对于需要文字来解决的东西,我总能轻松搞定,可是面对需要符号的,我就好像没了智商。
写完报告我有点饿了,打开冰箱想找点垫肚子的,这时电话又响了。
我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卓维欢快的声音,“小徒儿,起床了吗?”
“早就起来了。”我有些奇怪,大周末的怎么一个个都打电话来了。
“那快点出来,记得把你昨天的笔记一起带出来。”
“为什么?”这家伙想抄我的笔记?
“这是师父的命令,你不想补数学了?”又拿数学威胁我。
“卓维,你真的可以教我数学吗?以前文雅她们也教过我,但是我完全没有数学细胞。”
“那是他们教学水平的问题,我是谁呀,能和他们一样么?”他自信满满地说,“别啰唆了,我在学校等你,记得带上笔记。”他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