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悠扬看着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原地愣了一下。
亲过了?什么时候?
出了电梯,齐临急匆匆地往外走。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收到几条消息,都来自“梦圆之家”。他不便在何悠扬面前点开看,等手机的信号回来,齐临才仔细查看了,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阴翳。
万物未及复苏,寂静的别墅区就已郁郁葱葱,一只灵巧的麻雀划破平静的树丛,飞向天际。
项卉佳还未将钥匙从包里拿出来,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迎了出来,应是从落地窗里看见了她。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项卉佳,好像已经不耐烦地等候许久,他的语气有些严肃:“怎么这么晚?”
男人示意她进来,拿了双拖鞋放在她面前,是一双毛茸茸的绣着蕾丝花边的棉拖鞋,项卉佳穿上拖鞋,没敢离开,男人一这么说话,她就本能地害怕。
一害怕,就本能地想要道歉:“爸爸,对不起。”
“没关系,一定是老师下课晚了对不对?”项志华弯下腰直视她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低沉的嗓音划过耳畔。
项卉佳立马心虚地转过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仍是颤颤地重复:“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迟到了没关系,但是……”项志华掰正了她的下巴,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撒谎可就不好了。”
男人的声音抑扬顿挫,像是有情感地朗诵着什么,洋洋盈耳带着蛊惑,项卉佳轻轻地颤了颤,像是被滴上露水的柔弱花瓣。
()
“我、我路上遇到了同学,耽搁了一会儿。”
()
项志华眯起眼睛,像一只精明的狐狸:“男同学,女同学啊?”
项卉佳不假思索地答道:“女同学。”
项志华似乎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想放过这个话题。还未及转过身,他陡然一顿,低头凑近,几乎要贴到女孩的脸颊:“你吃巧克力了?”
话音一落,项卉佳就不受控制地重重抖了一下,心都要跳出来,她绞起手指:“没……没有。”
“没有?”项志华轻笑了一下,呼出的气喷洒在项卉佳白皙的皮肤上,近得可以看见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都在紧张地颤抖,“刚才不是说了吗,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
项卉佳咽了咽口水,被他盯着看了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但声音却轻如蚊蝇:“我、我真的没有吃。”
()
项志华直起了腰,好奇地指了指她的衣领:“哦?没吃,那这是什么?”
衣领处,正是一小块不慎沾上去的巧克力渍。
神经紧绷的项卉佳彻底崩溃,她就像是被人敲碎了壳的蜗牛,一点防御能力也没有了,她磕碰地后退了两步,欲哭无泪道:“我、我不知道,我没吃。”
()
“不是和你说过,你长大了,开始发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巧克力、蛋糕、膨化食品……都不能吃,这些东西是会让你变胖的,变胖了你的身体就不好看了,爸爸也是为你好。”
项卉佳只是低着头,盯着拖鞋上的蕾丝花边,喃喃地重复“对不起”,好像除了这句话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为她辩解的了。
()
“当然,如果你体重没有变化,爸爸就不会怪你,上秤看一看就知道了。”项志华轻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脑勺,语气和缓,下巴却像招呼狗一样往体重秤方向一抬。
()
项卉佳从小唯命是从,也不敢不从。她战战兢兢地朝茶几边上的体重秤走了过去,脚从拖鞋里出来,还穿着练舞的白色薄丝袜,脚底一沾上秤,冰凉的触感就由下而上地扫过全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电子秤上的数字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太清楚,她没敢弯腰去看,因为这会影响精准度。她只得保持着这个僵直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等待项志华来检验成果。
这是小时候开始学舞蹈后,逐渐训练而成的,她的体重每天必须由项志华过目,每日的饮食都定时定量定点。上学不在家里吃,就必须汇报在学校吃了什么、课间餐吃了什么。
倘若她的体重控制得能让项志华满意,就会有额外的奖励——半小时的电视时间或者阅读时间,但多半是项志华选定的节目和书目,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家长一定要防止小孩子变坏。像流水线上检验猪肉一样,如果合格,就打上紫色的合格标签。
一旦体重秤上的数字比预想中高了一点——
“重了0.9千克。”项志华像是如焦雷轰顶,眯了眯眼又将秤上的数字看了一遍,眉头紧蹙了起来,“把外套脱了、袜子脱了……身上什么东西都不要留。”
项卉佳乖乖听从指令,可是还是不能让他满意,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一脸森然:“怎么还是重了0.32千克?”
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像电影中受了辐射,会一瞬间从人形变出青面獠牙的怪兽一般,暴怒而起,露出了凶狠的獠牙。他狰狞着眉眼,一把薅过项卉佳的头发,拖拽前行。
早上男人精心梳理的头发,练了几小时的舞没散,现在终于散了。
他不顾项卉佳的道歉求饶,不留余力把她按在了沙发上。
正是薄暮时分,夕阳斜斜地照进客厅,项志华高大的影子背着光模糊不清,只是镀着一层金边包裹着她。项卉佳抹了一把脸上散乱的头发和细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错事后的循循善诱变成了粗暴的冲撞。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项志华会在教训完毕时,贴着她的嘴唇,当作奖励。
()
()
像是极尽温柔,换来下一次的长记性。
()
……只是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