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大门到家,项卉佳特地另辟蹊径,走了条小路,此途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两块巧克力放入了书包的最底层,要不是考试要求笔袋是透明的,她就放在更为隐密的笔袋里了。
等会儿再把明天的考试内容温习一下,边看边嚼巧克力,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愉悦过,脸上一直挂着笑,即使是心底那一点隐忧也被淡了下去。
她想,可能是所谓的“叛逆期”到了,不想去管那些有的没的了。项卉佳甚至人生第一次踢飞了路边的一颗石子,若是项志华看见,定会说她不端不正,不像样。
可是等她在宽阔的家门口站定,抬头望着这座硕大又气派的房子,那种愉悦便一下沉了下去,坠入深渊,任她怎么提也提不上来。
她紧了紧肩膀上的书包,拿出钥匙开了家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项志华就起身离开沙发,迎了出来:“回来啦?考得怎么样?”
项卉佳淡淡一笑,脱下鞋,放在一边的鞋架上:“挺好的。”
“累吗?去休息会儿吧,厨房有牛奶。”项志华伸手就要帮她把书包卸下来,未曾想项卉佳下意识护住书包,骤然往后缩了一步,惊恐地盯着他。
那种十几年来每天惟命是从、俯首听命的习惯几乎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逆来顺受,只知道绝对地服从,像只被驯化得很好的小狗,一声令下便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可是,是一只一时听不懂指令就会受到主人的严厉拷打的狗,她不敢被项志华发现她偷尝禁果,还瞒着他藏在书包里带回家——家是圣地。
为了避免惩罚,进一步就想要隐瞒,假装自己未越雷池一步。只可惜她的伪装太过拙劣,轻而易举就能被人看破。
项卉佳知道自己的反应好像有些过激,项志华眼中已有了异色,顿时寒毛卓竖,想要强装镇定恢复正常神色,可她又不会,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更显得心虚。
“怎么了?你在怕什么?”项志华在她头顶摸了几下,顺了顺她的毛,再次试图拿过书包,这次项卉佳没敢后退了,而他只是把手搭在书包上。
项卉佳对上项志华质问的眼睛,咽了咽口水,鼻尖上冒出细汗:“没、没有。”
项志华目光如剑,看了眼手掌下淡粉色的书包,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外层布料:“书包里有什么?”
项卉佳知道他是肯定要打开看的了,眼下只希望自己藏得够好,或者那两块巧克力可以不翼而飞:“没有什么,都是书。”
项志华轻轻从她背上取下包,立马要打开:“给爸爸看看。”
项卉佳终究心智不稳,不懂得怎样骗过一个大人,也不明白这样叫欲盖弥彰,她有点急地说:“真的没什么。”
不过也有可能这个大人年长她太多,又在风起云涌的商场上打拼多年,早已成了一个四清六活的人精,哪怕一个异样的眼神都骗不了他。
项志华拉她到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体贴地将热牛奶端给她。项卉佳木木地坐着,将玻璃杯捧在手里,一动不动。
炎热的夏天里竟觉得有些寒冷,不断地从手中的玻璃杯上汲取热量。
“哗”的一声,项卉佳吓得一抖,项志华直接拉开了书包的拉链。
里面一目了然,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笔记本,一点压页和折痕也没有,主人将它们整理得有条不紊。
项志华不嫌麻烦地将这些本子一本一本拿出来,凌空抖一抖,像是要抖落出什么东西似的,抖完还不够,还事无巨细地翻看一遍,最后才检查完毕,放到低矮的茶几上。
每一本都必须放在他手里过一遍,同样的流程,同样的残暴。
项卉佳呆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人这般摧残自己精心整理好的笔记本,虽然中考完以后也用不上了,但还是没来由地心疼。
她记得前些年有一次也是这样,不知道是谁趁她不注意,在她英语书的扉页夹了一封信,拿出书时从里面掉了出来,正好滑到项志华的脚边。
信的封口上还画着一颗幼稚的桃心,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不过项志华猜也猜得到——青春期的孩子情窦初开,敏感胆怯,不敢当面表达自己的情愫,便这般委婉。
想必是将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都写进去了。
气急败坏的项志华当下就把信撕得粉碎,撒出窗外,零落成泥,回身不停地质问边哭边摇头说“不知道”的项卉佳。她万般否认,几个巴掌又不打招呼地落了下来。
怒发冲冠的两个男人很快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项志华握紧手里的两块巧克力,不费力气就捏成了一团:“这是什么?”
“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吃这个的吗!”项志华眼中冒着怒火,他最恨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永远说不好!永远都不听话!
项卉佳的肩膀陷了下去,不敢直视眼前的男人,她无力地辩解道:“我、我没有发胖,我没有……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