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中暗潮涌动,但普通百姓依旧安稳度日,他们不知官场勾斗,不懂诡谲计谋,只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每一天。
这一日,平宁伯接到好友成羽的邀请,前往半闲楼一聚。
半闲楼是这临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许多贵族公子官家少爷都是这里的常客。
半闲楼的老板叫做白歆,日常的许多事务都亲力亲为。这位白老板在城中商户之间好评颇多,为人不卑不亢,相处起来十分舒服。只是他在临安只经营一家半闲楼,并没有其他的产业,反而在江南路和江北路其他府州有不少生意。
此时许琛和扮作成羽的许季亭二人正坐在半闲楼最贵的房间之中对饮,身旁站着伺候的,正是白歆。
许季亭对白歆说:“你坐吧。”
白歆却依旧站在一旁:“小人有负东家嘱托,不敢坐。”
许季亭无奈地摇头:“人不来你这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琛也在一旁劝:“德之,你坐吧。”
德之便是白歆的字。
白歆依旧站着不动。
许季亭厉声道:“让你坐你就坐!非得让我请你坐下不成?”
白歆见许季亭如此语气,便只好坐了下了。
“你说你当老板都多少年了,怎么还像以前一样?”许季亭感叹。
白歆恭敬地说:“东家永远是东家,小人永远是东家的下人。”
“你快给我闭嘴吧!”许季亭说,“一共就给我当了一年的随从,怎么就成下人了?!”
许琛有些疑惑地看着许季亭。
许季亭解释道:“早年间和晟王一起出去的时候捡到了他,当时正好有事,就暂时把他带在身边充作随从,也就不到一年吧。回到临安之后本想放他出去,结果这人死赖着不走,我没办法,正好当时有了开半闲楼的想法,就让他过来了。”
白歆:“是东家不嫌弃我愚笨,救了我性命还给我名字教我读书经商,我这条命都是东家给的。”
“白歆!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许季亭捏了捏眉头。
“是,我知道了。”白歆被吼过之后依旧十分恭敬。
“我是真拿你没办法!”许季亭无奈,“你还是说说情况吧。”
“是。”白歆道:“魏大人近半年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往常和他同聚的那几位大人倒是来过,这是他们的谈话记录。”白歆递上了一个小册子。
许季亭接过册子翻看。
“怎么还有吏部的事?”许季亭问道。
白歆:“对,最近几次都有这位吏部员外郎在。”
许季亭快速地看完那本册子,神色有些凝重地说:“越来越乱了。”
许琛难得看到如此神情的许季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沉默。
许季亭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这是他思考事情时候的习惯。片刻,许季亭眉头舒展,跟许琛说:“还差一点点,我就能连上了!”
许琛不解:“什么意思?”
许季亭此时有些雀跃:“你吃好了吗,吃好了带你去个地方,我要证实我的猜测!”
许琛喝掉杯中酒,说道:“我早晚会被小叔你这个样子弄崩溃。”
白歆在一旁道:“少东家习惯就好了,这些年东家一向如此。”
许季亭也不恼,反倒是十分开怀:“德之,这几天如果魏拓来你这儿,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记下来,明白吗?”
白歆立刻点头:“明白!”
许琛:“小叔,我吃好了。”
许季亭说:“一会儿分开之后,你先回侯府,等一刻钟左右再从平宁伯府出来,一路向西,往里仁坊去,我在里仁坊街口等你。”
“好,我知道了。”许琛回答。
平宁伯和成羽从半闲楼出来便分开了。平宁伯回到侯府,成羽则去了最近的一个铺子里查看。约半个时辰之后,许季亭和许琛二人在里仁坊街口碰了面。
“有人跟着吗?”许季亭问。
“没有,我还在侯府闹出了点动静,他们现在应该在侯府门口听墙角呢。”许琛有些俏皮地回答。
许季亭带着许琛在巷子里东绕西拐之后走进了一家民宅。
许季亭问:“你闹了什么动静?”
“长公主不喜平宁伯与市井商人有过多往来,正在家里怒斥平宁伯呢。”许琛笑着说。
许季亭看着许琛:“行啊你,无师自通了!”
许琛:“跟小叔在一起,自然是学得会如何掩人耳目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这座民宅的后院,只见许季亭在后院的石磨台下摸索片刻,按动了一个按钮,然后便带着许琛回到了屋子里。不一会儿,一个打扮清丽的女子走到房间内行礼:“苏惜儿见过东家、少东家。”
“嗯。”许季亭点头道:“过来坐吧。”
许琛听到名字就明白了,他面前这个女子,正是临安城最火的艺伎苏惜儿。
“我回来之后一直忙着,也没得空来看你们,实在抱歉。”许季亭说道。
苏惜儿轻轻摇了摇头:“东家哪里的话。东家多年未回临安,自是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的。我们这般身份,有东家庇护已经是幸运,不敢奢求更多。”
许季亭叹道:“这样就算庇护了吗?这天下女子都应有人疼爱的。如今我却还要让你们帮我,实在难堪。”
苏惜儿却道:“放眼仲渊,还有哪里的姑娘能比归雁楼里的姑娘更自在呢?若非东家庇护,姐妹们怎能如此随性自在呢,我们都不是不懂事的人。”
“好了,不要感怀了,今天是有正事要问你。”许季亭敛了敛神色。
苏惜儿的神色更加恭敬:“东家请问。”
“最近这一个月,赵元世、侯诚、丁易、周肖同、魏延方这几个人可有来过?”许季亭问。
赵元世,正六品东宫左率府使。
侯诚,从五品吏部员外郎。
丁易,正五品东宫少詹事。
周肖同,正六品兵部武库司主事。
魏延方,魏拓表侄。
苏惜儿思索了片刻,说:“来过。赵元世和魏延方来的次数最多,我陪过几次,但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接下来就是丁易和周肖同分别来过,然后又分别被赵元世和魏延方邀请过两三次,那几次我没有陪同,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念儿陪的,可要叫念儿过来?”
许季亭摇头:“不用,要是真说了什么她肯定告诉你了。那侯诚呢?”
苏惜儿仔细回忆,“侯诚来过两次,但没有跟他们有往来。”
“他们几个有没有同一天来的?”许季亭追问。
苏惜儿立刻恍然大悟:“有!大概十天前。赵元世请周肖同,丁易请魏延方,四个人在门口遇到,于是就坐在了一起,后来侯诚也来了,坐在了他们隔壁房间,但侯诚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个人。”
“谁?”许季亭问。
苏惜儿似乎有些不敢开口。
许季亭突然明白:“跟我有关是不是?”
苏惜儿点头。
一旁的许琛十分诧异地看向苏惜儿。
“说吧,没关系的。”许季亭语气明显柔和了些。
“侯诚介绍说那人是吏部文选司的主事许仁铎。”苏惜儿的声音逐渐变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