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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被人抬进琼台观,清如默然一瞬,挥了挥手,便有弟子舀起一瓢,泼在孟无悲背上的伤口处。

孟无悲身体猛地一颤,意识却依然没有恢复。

他身下的血水被冲淡,却更快地弥漫开来,染红了一大片青石,几名弟子连忙后退数步,不敢沾染分毫。

清如皱了皱眉,寒声道:“一起浇。”

他话音未落,同时一道低哑的男声从观外传来:“且慢!”

来者一身锦衣,玉簪斜插,将头发松松地绾了一道,笑得眉眼弯弯,身形轻盈如轻云一道,竟是和闻栩同出一派的身法。

但他显然不是闻栩。

少年虽着锦衣,形貌昳丽,眉眼却自带几分稀松的慵懒,仿若芝兰,周身气质清贵出尘,毫不见云都那般纸醉金迷的奢靡之色。

萧漱华只将包袱往旁边一搁,向清如一礼,言笑晏晏:“问道君安。在下萧漱华,来替孟郎受刑。”

清如霎时拍案而起,惊怒道:“你就是萧漱华!?”

“道君不必急着传信闻宗主,洗脱孟郎冤屈——我和孟郎你情我愿,能有何冤屈?反倒是把我交给闻宗主,更全了辟尘门伙同欢喜宗叛徒的名声,宗主正可借机拉大旗找您的不痛快。”萧漱华利落地脱下锦衣外袍,露出一身雪白的里衣,挑眉笑笑,“五十三道?——请。”

清如怒火滔天,指着他骂道:“恬不知耻!就是你祸害无悲,教他这些...”

“道君息怒。”萧漱华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连孟郎自己都明白了,您何故不愿认清呢?孟郎他心中有红尘,难堪掌门重任——这才是他决意离开的缘由呀。为一男人离开师门,您也太看轻他了罢。”

“强词夺理!”

萧漱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背,又朝人群丢了个媚眼:“道长们千万要手下留情,华儿可不曾学过武功。”

有弟子尖声骂道:“妖人!”

萧漱华也只好脾气地嗤然一笑,规规矩矩地跪好,伸手将孟无悲被水泼湿的衣衫轻轻拈起,以防它和伤口长在一处,又从怀里摸出一小罐药膏,仔仔细细地抹在孟无悲的伤痕之上。

清如神色复杂,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余下五十三鞭,便由你代为受罚罢。”

萧漱华利落地向他磕了个响头,轻快道:“多谢道君啦。”

夕日欲颓,群鸟惊飞。

琼台观中人迹皆寥,只余一道身影沉默地跪坐在青石地上,怀里抱着另一个伤势惨重的少年。

清如和其余弟子早就散去,他们走时不发一言,默许了萧漱华在此多待片刻。于是琼台观中只留二人一跪一躺,和一地蜿蜒成莲的血色。

萧漱华言说自己不曾学过武功,却内力深厚,受过五十三鞭,看上去依然毫发无损,忽略他背上横亘狰狞的伤,只看他静默带笑的神情,还以为他只是在此处低头欣赏山中春景。

清徵和无欢姗姗来迟,才见得少年回过头来,笑容明媚:“傍晚好。你们是来找孟郎的遗体吗?真不幸,他还活着。”

无欢眉眼冷厉,一见到他便几近疯狂,点酥剑斜掠过去,却见萧漱华不慌不忙抬腕一挡,竟是空手接了她的白刃,依然轻笑道:“只凭你俩可打不过我哦。我死也只会是给孟郎殉情,小姑娘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无欢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恨恨骂道:“妖人!”

“嗯?”萧漱华偏了偏头,“因为你要杀他,而我救了他,所以你骂我?”

“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才不会不要我们,师兄他、师兄他只会希望师门好,我们是家人!”

萧漱华怔忡片刻,好笑地睨她一眼:“家人?那你是他的妹妹?”

无欢哽咽道:“我是师兄的妻子!”

“噗——”萧漱华忍俊不禁,连忙摆摆手,认认真真地对上无欢一双通红的眼,“不好意思,我不是要笑你哦。你是崇拜他吧?他是你的神明吗?”

“...我和师兄都信天尊!”

萧漱华轻飘飘地丢给她一眼挑衅,笑道:“果然是个小姑娘。”

“你师兄可不信天尊,他和我是同路人啊。”萧漱华眨了眨眼,接着道,“我们都只信自己而已。”

清徵拉住还要发火的无欢,她动了动唇,最终却只是一记沉默的长揖。

“还请少侠,好生照顾无悲。”她顿了顿,道,“无悲嗜辣,但他如今伤势严重,请您务必监督他。无欢出言无状,贫道替她赔罪。”

“多谢您今日,救无悲一命。无关辟尘门,清徵此生,欠您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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