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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无悲上前三步,向他遥遥一礼,紧接着便是他熟悉得刻进骨血里的辟尘一剑——他已数年不用此剑,但此时用来,依然得心应手,只是平递而出,便带起千万呼啸的风霜。

萧漱华不闪不避,只在那一剑擦过他脸畔,直直顿在他耳边时才伸出手,迅疾地抓住孟无悲的衣襟,眼中再也不见往日的轻挑玩笑,只剩下一片专注的疑惑,他最后一问:“你拔剑作甚?”

——情态仿若痴儿。

孟无悲出剑急,收剑也急,霎时间便回身收剑,转势再攻。而这次的萧漱华不再立在原地,反而上前一步,指尖一勾,桂殿秋便似灵活的小蛇一般窜进他手里,冷冷的剑芒终于直指孟无悲片刻即消的残影。

孟无悲心神一凝,刺出的剑亦是一剑更比一剑玄妙,尽是直逼命门而去,然而萧漱华已经运出小荷剑诀,小荷剑诀最以轻盈善变,不可捉摸闻名,孟无悲和他虽然对招多年,但还从不曾当真以生死当做筹码。

他剑势一转,唇形变动:“鉴灵。”

萧漱华果然被他这一变招逼得一退,出招同样越发狠辣。

——风雪更剧,天地将颓。

观望的众人情不自禁地抽了口冷气,他们实则躲得不远不近,原本以为不至于被误伤,也勉强能看清动作,然而此刻他们已然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连绵不断的铿锵的激鸣声,萧漱华始终不曾再跨出半步,而他的动作快得几近模糊,无人知道他是在何时何处挡下孟无悲的剑,正如无人能看见融进雪色里的孟无悲究竟藏在那一片雪花。

众人一向以为孟无悲端庄持重,试剑会上也向来以守代攻、以柔克刚,从来不曾见到这位如此激烈的频繁出招,可辟尘门的拂云身从来为天下称道,孟无悲必然学到其中精髓,竟然连这样快的身法也不能伤萧漱华寸许——换了他们任何一人,都决计不能挡下这其中任何一剑。

封家和宋家对视一眼,已经决定离开。大多人都受不得山上的风雪,这时还在山上的无不是内功深厚之辈。

欢喜宗的门生拉了拉闻梅寻的衣袖,他们已经冻得嘴唇青白,而萧漱华的剑依然挡得密不透风,他们甚至忍不住疑心是孟无悲在有心放水。

闻梅寻出神地望着雪地上战得胶着的二人,她武功比之其他人已算精妙,这时还能勉强看清萧漱华咬肌微隆,额上渗出微不可见的热汗。

闻竹觅唯恐她插手战局,可她现今看来,这根本不是她能插手的。

而萧漱华的杀意已经越发炽烈,他连眼神都比初到时凌厉数倍,这时才终于退下几步,袖袍一震,数枚暗器陡然射出。

闻梅寻惊得瞳孔一缩,其中一枚暗器赫然刺在离她寸许远的岩石之上。

“右护法!”门生已经焦急不已,眼见着那两位祖宗的架势已近似要翻了天去,闻梅寻终于恨恨地收回眼神,低声道:“撤!”

乌压压的人潮彻底退去,唯独风雪之间的二人浑然不觉。

萧漱华毕竟杀人千百,技胜一筹,比起孟无悲中规中矩的剑招,他的剑更是专为杀人而生,永远能不偏不倚地刺中命门,待他被孟无悲打出火气,原本清澈如月的眼眸忽然冷下,其中的懵懂和茫然尽数消失,孟无悲于刀光剑影中瞥见一眼,顿时心知不好,却重重地吁了口气,身形骤时慢下几分,直直地迎着萧漱华的剑锋飞身而去。

他赌自己生死皆在此一剑,若不能平定天下,便在所有人眼里杀身成仁,成全萧漱华更加令人退避的威名。

“萧卿——!”

一声惊呼突然穿云破月而来,所有人都被那一声几近嘶哑的大叫吓了一跳。

只见一道白影踏着皑皑的雪,跌跌撞撞地从岩体之后奔出来,他浑身都是厚重的雪,那一声吼得他声嘶力竭,心肺俱裂,这时只剩他猛地一扑,栽在雪地里一时动弹不得。

萧漱华执剑的手不知为何倏地一震,错开了孟无悲的心口,直直刺进他肩胛,不等孟无悲稳住身形,他已猛然抽剑转身,向着那道白影跑去。

他的速度远比那人要快,不及孟浪翻开白雪,他已经跑到他身边,眸中满是那一大片铺陈着让他花了眼的白。

孟无悲单膝跪在雪中,一手按住那一记贯穿的剑伤,萧漱华方才那一剑来得快去得也快,原先的刺骨冰冷这时候才泛起剧烈的痛。

孟无悲突然有些惭愧,他极少动刀动剑,遇事也多是萧漱华出面,因此他总是论剑头头是道,执剑时却远不如萧漱华来得威风。

他依然不解为什么跑出来的人会这样叫萧漱华,“萧卿”,这分明是他才会用的称呼——而那人的眉眼也不陌生,孟无悲定定地看了一眼,是孟浪。

他亲眼看着萧漱华把孟浪刨出雪地,不要命似的搂住他,嘴里喋喋不休地呢喃有词。

孟浪回抱住他,安抚一般地在他耳畔低语。

孟无悲稳了稳手里的剑,心里却莫名感觉不对。

两年前,萧漱华决计不会这样亲近孟浪。甚至当时他以为,以孟浪这样的性格,恐怕这一辈子都难以讨好萧漱华了——毕竟萧漱华生平最厌烦唯唯诺诺的人。

随后一片雪徐徐落下,孟无悲忽然听见萧漱华说:“孟郎,你要杀了我吗?”

孟无悲一怔,下意识应了一声。

随即他看见萧漱华拥抱着的孟浪,面朝着他,双手轻拍着萧漱华的脊背,眼里只余柔和得几近稀烂的光芒。

孟浪冲他一笑,孟无悲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却见孟浪的手已经哆嗦着去摸雪地上横躺着的桂殿秋。

他的动作很慢,浑身颤抖得像是被这凛然的风雪侵入心脾。

孟浪开口说话,声音很低,却很柔,他说:“我不会杀你。”

桂殿秋高高地扬起,孟无悲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

他夺步冲上前去,桂殿秋却已经狠狠地从萧漱华背后刺去,孟无悲心下一震,却见萧漱华忽然反手握住剑锋,手掌瞬间割出深可见骨的剑伤,不等孟无悲反应,萧漱华的另一只手已经掐住孟浪的脖子,原本昳丽明艳的容貌忽然变得狰狞,他狠狠地甩开桂殿秋,双手掐住孟浪的脖颈,手上涌出的鲜血放肆地钻进孟浪的白衫,在雪地里晕出一片妖冶的血色。

孟无悲只觉得呼吸都窒住了。

萧漱华拿起剑,狠狠地刺穿被他制在雪地里的孟浪的心脏,干脆利落的破肉声传进三人耳廓,孟无悲怔怔地,听见孟浪呛咳着发出一阵闷笑。

他嘴里满溢鲜血,咕咕地往外涌着,淡色的唇第一次显得这样艳丽。

孟浪艰难地伸出手,似乎想握萧漱华的手,最后却退而求其次地抓住他的衣角,他的声音模糊得好像牙牙学语的孩子,但孟无悲依然听得清晰。

“你别恨了。”他弯着眉眼,抽搐着发笑,“贫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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