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英站在门边,门里好似升起浓重的雾气。
恍惚之间,她仿佛看到了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拿着马鞭从门里跑出来。
计英看住了,她想拉一拉那女孩的红衣,但女孩跑得快极了,红衣从她手里掠了过去。
“小姑娘家,跑跑跳跳像什么样子?”
熟悉的声音从浓雾里传了出来,计英怔怔,看到一个稳重的青年走了出来。
紧跟在青年身后的是个白袍青年,书卷气浓厚,“大哥随她去好了,过几年嫁人了,可就没得跑了。”
计英定在门前,浓雾更加弥散了。
不知又从哪冒出来一个拿着扇子的少年郎,他两步上前搭上了白袍青年的肩,另一只手摇着扇。
“二哥可说错了,计家的老四,苏州城里的魔王,有没有人敢娶她,还不好说呢!”
三个人又是叹气又是笑,宠溺地看着跑在前的红衣女孩。
雾气随风而转,三个人向前走去,计英忽的上前拦在他们面前。
“大哥,二哥,三哥!”
可是话一出,浓雾忽的散了,她快步上去想抓住什么,手一伸,抓了个空。
只有门前的风从她指尖掠过。
三个哥哥消失在了视线里。
计英怔怔地站在门口。
门前又升起浓重的雾气,雾气里走出来一对夫妇。
两人走得很慢,一直在低头亲昵说话,不知是不是听见前面的笑闹声,男人抬起头来,叫了前面的人。
“小获,不许这样说你妹妹,你妹妹好着呢,怎么没人要?”
小获,是她三哥计获的乳名。
男人这么说了,却被一旁的妇人轻打了一下。
“要是没人要,就是你惯得。你还去给她寻什么西域马,你看她眼里还有女红绣花吗?”
男人被妻子埋怨了,连连认错。
“是我的错。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这当爹的在,咱们英英想嫁谁,随她挑!”
妇人轻笑一声,男人发出了爽朗的笑。
“爹... ...娘... ...”
计英情不自禁地要跟在两人身后追过去,只是一抬脚,浓雾又散了,那对挂念着女儿的夫妇,和前面的四个儿女一起,消失在了雾里。
门前什么也没有,只有穿堂风时不时吹过。
计英静默地站着,眼泪从脸颊划过,自下巴滴落衣襟。
她没有察觉,直到被人用扇子敲了肩头。
这一幕太过熟悉,她急急转头看寻敲她的人,却只看到眸中含着阴冷笑意的宋远洲。
“你以为是谁敲你?”他问她。
计英摇摇头,低下了投去,“回二爷的话,没有谁。”
她不想将三哥与他相提并论。
宋远洲问了个空,也不生气,信步进了园子。
这园子是计氏宗家的旧居,因着供奉祖宗,又是百年老宅,官府抄家后发还了回来。
计家幸存的旁枝过得落魄,老宅空着无人打理,计英曾听说,祠堂已经挪了出去,族人想把这座宅子卖了,到城外买田。
人活世上,总要吃喝。
计英已经无权置喙,旁枝的叔伯兄弟还是去寻她,征求她的意见。
她自然点头,“大家能过下去最要紧。”
可外人嫌弃这宅子晦气,挂了很久,没人想买。
计英一路随着宋远洲进了园子,在如潮水般的回忆里被反复淹没,直到宋远洲顿住了脚步,站在正院后的花园里的假山下。
假山临着园中小湖,是计英小时候最喜欢跑来绕去的地方。
计英又看见了虚幻的人影,但她不想再被记忆淹没。
她打起精神问宋远洲。
“二爷今日为何来这里?”
宋远洲抱着臂看着这一片假山,没有回应她。
这时,宋远洲的小厮黄普引着人来了。
黄普引来了两人,两人她恰恰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