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真别看了,她就在这里,待到超度完了就要下葬了, 让她安息吧。”
他扯着宋远洲要往回走,可是宋远洲就像被钉在了棺材前的地上, 是如何都拉不动了。
他浑身发凉仿佛与这冰窖融为一体。
翻涌的气血在急速流动之后聚到了心口,又最后齐齐涌向胸肺、喉头。
他向下咽去,用尽最大的冷静。
“会不会是找来顶替的尸体?若是她放火脱身, 也该有具顶替的尸体不是吗?”
宋川看着他这般模样,很想似之前那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给他一些机会, 但宋川犹豫了一下, 还是说了实话。
“虽然人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但仵作来验过,确实是女尸,身量也对得上,身边还有她的一只银簪,茯苓已经辨过了。远洲,你当知道找一具如此相仿的尸体顶替,只能看机缘巧合,若不是她,还有谁呢?”
若不是她,还有谁呢?
宋远洲感觉不到冰窖的冷意了,反而像被投进了滚烫的沸水之中,他没有办法自救,沸水将他的每一层皮肉烫烂,他只能选择灭亡。
宋川再次用力拉着宋远洲往回走,却听到了宋远洲极其轻声的问话。
“她那时候,有多疼?”
他的声音轻极了,好像这几个字在嘴里发烫到谁不出来。
宋川知道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好了,远洲,走吧走吧,让她安息吧!”
宋远洲没再定在原地,他终于跟着他转了身。
宋川有一丝惊喜,但他很快发现宋远洲的脚步加快起来,好像急忙要走出门一样,他连忙跟了上去,而宋远洲已经快步奔到了门口。
刚一到门前,宋远洲忽的一俯身,多日不吐的血,变本加厉一样,喷到了冰窖门外的水池中。
几尾锦鲤惊吓着游跑了,血在池水中染开。
宋川看得头脑发紧,而宋远洲只是拎出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他声音低哑到几乎说不清楚话。
“不能弄脏了她的地方,她会生气的。”
他说着,抬头空了空眼中的水光。
他说,“我这种人,不配落泪,也不能死掉,我必须活着,活在人世间受罪。”
... ...
夜间,宋家那位二爷突然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大有撒手人寰之势。
宋家人仰马翻,小孔氏甚至由族里的女眷陪着,只怕万一宋远洲当夜走了,小孔氏这个做母亲的受不住。
而宋家族里的人,不乏开始议论下一任家主该由谁来做的问题。
连宋远洲的姐夫王培腾都拉了宋溪问,“你弟弟不会真的不行了吧?你没有旁的兄弟,他也没有子嗣,你们这一脉可就完了!”
宋溪神情恍惚,浑身乱颤,还是宋川百忙中抽出一丝空隙,把宋溪拉走了。
他瞪了王培腾一眼。
“不要胡言乱语!远洲还不到这般程度!况且远洲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川虽然是旁枝,却是太医院有品级的官员,王培腾小小举人只能闭了嘴。
宋川一面安慰了宋溪几句,一面见了宋家族里的人。
“当务之急,是把远洲救回来!他若能回来,宋家家主根本不需要换人。若是他不能回来,换谁都当不得这个家主!”
这话竟然将宋家人说得无言以对。
宋远洲十六岁就做了家主,他能凭一己之力撑起宋家,换谁都不行。
宋川这话一说,众人都不再论及此事,开始尽力救治宋远洲。
宋氏宅院气氛紧绷,宋远洲突然重病昏迷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了。
刚回到苏州城的计英听说了。
她怔了几息,低声问桂三叔。
“真的还是假的?”
“是真的,宋太医为了宋二爷又从金陵城连夜请了一位太医过来,今日一早刚到的,眼下也不知道如何了。不过宋家的事情已经同咱们没什么关系。说句不好听的,宋二爷昏迷,你反而轻快一些。”
话是这么说,毕竟除了宋远洲,宋家其他人都相信她已经死了。
可计英心里无法轻快,反而有些沉有些闷。
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更要紧的事情上面,悄声问桂三叔。
“三哥的信在您那儿吗?我能看看吗?”
桂三叔让她不要着急,带着她偷偷去了计家之前坍塌刚修好的族学。
“这儿还没有学生来读书,有些地方还在修整,你先住几日,我让你三婶给你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