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夏日里的时候,有巷子里的小孩子见他穿的厚实笑话他,他就同人家起了口角。再过半年他就能好起来了,他们凭什么喊他“病秧子,冻死鬼,不娶妻,娶火炉”。
他那次跟人大打了一架,姐姐也撸了袖子替他出头。
他不用丫鬟小厮帮忙,能用自己的拳头教训那些人,真是解气。
但那天极其不巧,他们的姨母兼后母小孔氏竟然摔倒怀胎。
等到宋溪和宋远洲回了宋家,小孔氏哭着昏迷了过去。
宋家因为这件事情阴云密布了很久,直到来了个神婆,装模作样地做了法事之后,小孔氏脸上的阴郁消减了,宋家的气氛才好了起来。
可是就快要好起来的宋远洲,身子却开始出现了反复。
药还是之前老太医开的药,仍旧是由着那药局送药过来,宋家煎药,宋溪甚至亲自监工,然后把药给宋远洲吃下。
宋溪自母亲大孔氏走后,一直按照大孔氏的吩咐,替弟弟看管着药炉。
她那时也不过**岁的年纪,没有一日曾懈怠,都是亲自看着的。
可宋远洲的身子还是没有好转,甚至每况愈下。
宋毅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只有一个大夫说像是中了毒。
宋家上下为此查了三遍,完全不知毒从而来。
而宋远洲的身体还是更不好了。
如此到了冬日,天比往年寒,宋远洲也比往年更加怕冷。
瘦弱的小身体日日蜷缩在后被之中。
房里烧了地龙,床前摆着火盆,被子里掖着两只汤婆子,他手里还抱着手炉,可还是浑身冰凉,动不动伤寒发烧。
苏州城的大夫实在看不出来他是什么病症,宋家一家一筹莫展。
只有学了几年医术的宋川来问宋远洲。
“你自己觉得,是不是中毒?”
当时宋溪也在,她对此很怀疑。
“可是谁要下毒?毒从何来?”
这个问题宋川回答不了,但他道,“我总觉得这种情况,像是哪味药的量出了问题,但药都是配好送来的,怎么可能有多有少?”
宋远洲轻咳,并没有无端猜测,只是叫了宋川,“老太医还来苏州吗?能不能再请他老人家替我看一回?”
宋川一脉皆是行医之人,没想到当天就联系上了老太医,可巧老太医正好来了苏州,听闻宋远洲的事情,当即抽空过来了。
那天宋毅陪着小孔氏去了城外的寺庙,小孔氏滑胎之后,常去庙里求神拜佛,宋毅也常陪着去。
老太医看过,就摇了头。
众人还都以为他老人家也看不出问题所在,可他老人家却直接道。
“定是哪味药的量出了差错。”
三人皆惊,宋溪还道,“药送来之后,父亲和我还特意称量过几次,没有一点问题呀!”
但老太医却还是摇了头。
“你们该去查查药渣,看看到底都煎了什么在里面。”
药出了问题,说明已经不是大夫的事情。
老太医当然不会插手宋家的事,当天没等宋毅回来就走了。
雪越下越大了,一层层盖在屋顶上,盖在草地上,将所有的一切都掩盖在雪白之下。
宋川和宋溪从雪地里找回了宋远洲的药渣,幸而有雪在,药渣分明,若是放在平时,早就混在一起了。
两人将药渣弄回宋远洲房中细细查验。
查着查着,宋川就青了脸色。
“川哥,怎么了?”宋溪问。
宋川指着黑乎乎的一味药。
“这是苦楝子,内服过量有毒,远洲的药方里只有很少很少的量,但这药渣里面,苦楝子的量是方子里的三倍。”
这话一出,宋溪和宋远洲都睁大了眼睛。
宋远洲问,“煎药都有专人,他哪里来的多余苦楝子?父亲是查过园子的。”
宋川没办法解释。
宋远洲不住地咳喘。
“不管怎样,定是那煎药的人出了问题。”
他说着,咳喘的更厉害了。
“原本那煎药的人是父亲提拔的,后来因为母亲小产被调去了母亲处,母亲又另外提拔了一人来给我与姐姐煎药。这个人有问题,到底是他本人有问题,还是... ...”
他咳得不行,却看住了宋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