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上面,吾方才领悟到天下英雄尽入彀中之情啊。”知府孔大人摸着胸前的长须,“俱是少年英才啊!”
这次考中的五十人,最大的年岁也不过三十,还是能称得上少年的。
孔大人抬头看今科案首,他正好奇当初是谁切中他的心思,一左一右,右边的少年有点眼熟,他只能主动发问,“谁是今科案首?”
曾湖庭恰如其分站起来,“学生曾湖庭,呈州福城县人士,见过孔大人!”执了个学生礼。
孔大人把心头的那句这么年轻吞下去,很是欣赏的看着他,治下的童生也是政绩,当初前三名争执不下,还是他亲自点了那篇《慈恩》作为头名。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得要点名这件事,于是点点头,“杂文写的不错。”
“多谢大人赏识!”他又是深施一礼。
孔大人又问了几句别的,转头问右边的童生,“你便是第二?”
对面的少年听到第二,手里的茶杯倒了一半水,但上官询问不能不答,“学生沈景羽,呈州人,见过大人!”
孔大人不咸不淡的问了两声,就转到陶兴处,曾湖庭比起来,就很差别待遇。
至于其他人,连问一声都没得到。
菜已经上齐,每人面前都是一壶清酒,两碟凉菜一碟热菜,颇有风味,厨师更别具匠心用紫藤花做了一碟点心,味道清淡不失雅致,格外应景。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后排立刻有人站了起来,“大人,此情此景真是格外让人沉醉,在大人治下,诞生了这么多人才。我提议,不如画下来吧?”
他这个马屁正正拍到了孔大人心尖尖上。古有《韩熙载夜宴图》,今有《孔大人春日宴童生》,流传出去怎么也是一段佳话。
得到孔大人的答应,那人立刻转头从身侧拿出一卷画纸和颜料,看来还是有备而来。
“大人,学生献丑了!”
他动手开始画,身边就围起了更多的人群,众人惊呼,“太像了!”
“跟孔大人特别像!”
看来敢“献丑”的,也是有几分绝技在身,他寥寥几笔,就把正堂端坐的孔大人画的气质端华脱颖而出。他笔下不停,立刻把坐在上首的曾湖庭画出来,衣服简单几画,显得面目模糊,一点没有该有的样子。
曾湖庭就听到有人不怀好意的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看画。关键的孔大人已经画出来,剩下的人都跟曾湖庭一个待遇,只落下个模糊。
“走,我们去看看。”曾湖庭叫上了陶兴,也上前去看画,孔大人看见画中的自己喜不自胜,一连称赞,“好!画的好!让我裱起来,挂在家中厅堂。”
能让知府挂在厅堂,拜见的客人第一时间就会看到,那是多大的荣耀!画画的陈子旺知道自己这盘棋下对了,开心的笑了。
“可是还差了一点什么....”曾湖庭在后边说,“不如让沈兄题诗一首?听说沈兄一笔字写得极好。”
“喔?那倒要看看?”孔大人喊了一声,沈景羽领命过来,拿起羊毫笔,沉吟之后笔走龙蛇,很快写下一首五言绝句。
诗里把今日宴会之景写得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辞藻华丽又通俗易通,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诗!
“好!”孔大人赞了一声,没想到闷不说话的沈景羽还有这么一手,看来小觑他了。
“曾案首,你能做点什么啊?”童生里突然有人阴阳怪气的发问。题诗的活已经被沈景羽抢了,这场宴会作为案首,被第二名抢了风头可不行啊?
“所谓闻者有前后,各位在进学的道路上都比我走的早,在下只有玩乐时学会了一点丹青,只能给兄台的画添补两笔了。”曾湖庭道。
说话的人涨红脸,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闻者有先后,达者为先。这是暗戳戳在说他们学的没他好呢!
曾湖庭取过最小号的笔,现在画像上自己的脸描补几步,刚才模糊的脸瞬间变得清晰,他抓住自己的眉形较长的特点,改变了脸型,现在看来就有五六分像了。
画了自己他也没停,反而一一改变他人的面孔。刚才的画像里,只突出孔大人和画着,而改过的画像,所有童生言笑晏晏,随和自然似乎在期盼上位尊者的指导,而他也正欲下来与民同乐。
整幅画的意境,高了一层不止,已经能够跃入精品。
好!更好了!唱戏是需要观众的,宴会也是,孔大人如同众星拱月,而众星又各有各的光芒,这才是一副真正的好画。
如果刚才孔大人说的不过是客气话,现在就是真心了,他想把画挂到书房里供客人观赏。
“这是什么技法?怎么能让众人栩栩如生?”孔大人见猎心喜,连忙问道。
“平常的书画讲究写意,着重体现意态,这技法重在写实,概括特征,是学生从一本古籍的残卷上看到的。”
“好啊!来人,把画像晾干后裱起来!”孔大人一挥手,自然有人带着画去找裱匠。
只余下众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画画的陈子旺,可惜啊可惜,忙活半天,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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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陈子旺已经败退, 剩下的人总算不会自找没趣。
孔大人新得了一副满意的画,又挨个挨个鼓励一番,退场离开。他毕竟公务繁忙, 能抽出一个时辰来看看就很不错了。
他一走,除了那些抱团的人, 陆陆续续走了不少。曾湖庭饮尽杯中的茶水,干脆利落的站起来离开。
陶兴和曾济庭即刻跟上,他们三人刚刚走到后院的回廊时,背后传来一声:“站住!”
起先曾湖庭不知道在喊什么, 那声音又叫了几声,他才诧异的回头:“叫我吗?”又不说名字,他还以为说谁呢。
“当然是你。”沈景羽沉默的站在曾湖庭面前, 又不开口了, 一直拿眼睛看着曾济庭和陶兴。陶兴识趣的拉着济庭离开,济庭还摸不着头脑,嚷嚷着为什么要走。
“沈兄有什么事情吗?”曾湖庭转过来笑吟吟对着他,又不是敌人,他当然笑脸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