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兴连官服都没换, 显然来的很急切。他急匆匆坐下,“湖庭,有件事我可能得早点告诉你。”
“什么事不能明天说,瞧瞧你, 都忙成什么样子了。”头发都乱了,脸上很焦急。
“就是程子琅的父亲,程五治被起复了!”陶兴的话宛如丢下一个炸雷, 炸的曾湖庭耳鸣, 他脸色逐渐变的郑重,“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陶兴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今日在吏部听到上官议论,说是有官员起复,你知道, 这是常有的事情,要么守孝要么自己辞官, 但起复就不容易了。”必须要自己有关系和人脉,才能复官。
“难道是程五治之前的同年或者亲友?还有其他的消息吗?”曾湖庭思考着,他在听过程子现的说法后,曾经去查过, 程五治当年已经升职到大理寺的寺丞,但突然以身体不适为由辞官,不久后, 就有人接替了他的寺丞之位。那人就是程子琅第一任妻子的兄长。
陶兴摇摇头,“这些我就打听不出来,只知道是个很硬的关系。不然也不能直接授官。”
陶兴之前就跟程家关系不太好,后来,小四还会经常去看望曾妍儿,他已经知道这里头的故事,之前,程家人只能忍下来,视而不见,现在程五治突然起复,怕不是要翻身变脸?
曾湖庭沉吟着,在书房来回踱步,“程五治授了什么官?”
“我偷偷看到,太仆寺。”陶兴说,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并不是什么要害部门。太仆寺是主管养马的部门。
“养马?”曾湖庭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又被他忽略,他还要再想,看着陶兴眼巴巴的眼神,只能先说:“我又没那么大能量,既然别人能复官,走一步算一步。”
“唉,好像也只能这样。”陶兴蔫答答的叹气,“总归不在一个部门,小心点就行了。”
“还是要谢谢你来提醒,我以后行事会多加小心的,快回去,伯母该担心。”曾湖庭一直把人送到后门,看着正屋的灯光亮起来,他才转身回屋。
偌大京城,常常有官员调动,来来走走。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在提醒,这事,应该跟七王爷有关。虽然之前从未听过过他们有交集,但,这其中的时间差的太近,让人不得不警醒。
他突然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猜什么猜?为什么不干脆点上门去问呢?
借口他都想好了,这不是同乡吗?完全可以让呈州会馆的人安排一起接风宴,假装偶遇。
其实不用他去想办法,会馆的人也想办法联系,毕竟每个同乡的官员以后都是会馆的人脉,他们不会放过的。
程五治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城,他的家人和行礼都还在路上,会陆续上京。
故地重游,程五治十分感慨。当年,因为儿子失手,他不能让儿子的仕途留下任何污点,于是只能让出官职,做个体面退场的人。这些年也一直用心经营自己的名声,终于让他等到复职的一天。
唯一可惜的就是浪费许久光阴,他已经年过五十,就算再往上又能升多高的官职?还不如给儿子铺路。
程五治这么想着,手里翻看着请帖,是呈州会馆的帖子,邀请同乡一聚。
既然如此,聚一聚倒也不妨。
会馆的邀请地点在一家酒楼里,分了两层落座,官员在左富商在右,能遥遥相望但互不干涉。
程五治来时迟了不少,已经有不少人落座喝酒,程五治心生不悦,为什么不等等他?
他那点一闪即过的情绪被捕捉到,宴会组织人兴旺商行的主人立刻迎上去,“程大人,这边请!”他指向空位,程五治一看即刻大怒,他的前面居然还有人!
这是他的接风宴,难道不是他坐主位?
兴旺商行的人有些为难,这其中涉及到一点官场的职位。程五治这次复职,复的是太仆寺的员外郎,正五品,而对方同样是六部的员外郎,正五品。两个机构相撞,自然是六部为尊,太仆寺要稍微退让一射之地。
“无妨,”那人站了起来,“就请程伯父上座,程伯父年纪更长,我自当尊老。”说罢一抬袖子,让出自己的位置。
算你识相!程五治坐在最上首,这才有心转头看下首的人,这一看倒好,吓了他一跳。
“程伯父,许久不见!”来人亲热的靠近,“一直没找到机会拜见伯父,如今终于得到机会。”
“你是?”程五治保持着前辈的自矜,颔首问道。
“说起来,跟程伯父还有点亲戚关系,我的族妹交给了子琅兄.....”他还没说完,程五治脸色一变,“是你?”
“当然是我,程伯父还有几个儿子?”曾湖庭朗然自若的说,同时带着笑意。
程五治脸色变换不停,“哈哈哈!当然只有一个儿子!”他上下打量着曾湖庭,“好世侄,以后同在京城为官,可要互相关照啊!”他在关照上加了重音。
“互相关照!”他面色完全不变,跟程五治碰了个杯。
他已经得到想要的消息了。
程五治还浑然不知,沉浸在高高在上的感觉中,所有人都挨个过来跟他敬酒,恭维他,而身边那个膈应人的,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离去。
宴会的气氛愈加热烈,热潮声一浪高过一浪。
兴旺商行的老板在侧面悄声问,“没问题吧?”
“没事,我已经拿到想要的东西。”曾湖庭拍拍他,“你是主人,回去照顾他们吧。”
“这种宴会,没意思。”老板摇摇头,“踩高捧低跟白顶红,都是这个调调。”早就已经习惯了。
“喔?是嘛?”曾湖庭抖抖外衣,一身酒味,但是他心情很是愉悦,转身离开。
从程五治不知觉的轻蔑眼神中,透露出十足的底气。要说他没有攀上什么高枝,他是决计不信的。
而在偌大京城,有几个人不知道他正受重用呢?程五治仍然底气很足,可见,这靠山跟圣上不相上下。
那还能有谁呢?答案不言而喻。
已经猜到了谜底,自然不用再留下。
其实这点事情根本引不起波澜,他仍然按照平日的习惯当值,下值。直到程五治找到宅院,已经搬迁完毕时,他找上门了。
“这位大人,我们家老爷出门访友去了!”程家的门房小心翼翼的回答,“要不然,您改天再来拜访?”
“那你家少爷呢?”曾湖庭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