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闽钰儿才推开齐叔晏的房门。男人安静了半夜,到了后半夜,却低声咳嗽了几声。
闽钰儿在外面都快睡着了,齐叔晏一有动静,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清醒了起来。
“殿下大概是要水了。”他们说。
守着的人都是齐国那边的人,似是在进与不进之间犹豫不定。闽钰儿看了眼他们,说:“还是我去吧。”
她叫外面的嬷嬷,煮了热水端过来,想起孟辞临走前吩咐的,又道:“你们且安静歇着。不要声张。”
齐叔晏也是个奇怪的,身子说不行就不行。闽钰儿这么想,端着热水进去了。屋子里只燃了一支蜡烛,照得周围暝暗昏浊,她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帘子。
短暂的失神后,闽钰儿瞳孔骤缩,手一抖,热水就撒了半壶。
她生生逼自己,咽下喉咙里的声响。指甲紧紧攥着帘子,看着帘子里的齐叔晏,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齐叔晏躺在塌上,胸襟揭开,靠近心口的位置,有一道硕大的伤口,血肉模糊,内里红色的肌理都翻了出来,隐隐还能看见森白的骨,触目惊心。
闽钰儿下意识觉得不对。这伤口绝对不是冻出来的,齐叔晏早在来这里之前,就受了很重的伤。
那会是什么时候?合并了闾丘后,齐国再无战事,总不可能是那之后的事。
可齐叔晏与闾丘璟的最后一场战役,闽钰儿是见过他的。那时候他英姿焕发,俨然是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没有丝毫受过伤的迹象。
兴许是遮掩的好?
闽钰儿也不懂。想来孟辞之所以不让其他人出入这里,也是这个缘故。
齐叔晏受了很重的伤。齐国唯一的王,现在躺在北豫的冷屋里,昏迷不省人事。这要是传出去,且不说北豫这边会不会扯上麻烦,光是齐国里那群虎视眈眈的新老旧臣,就已经够麻烦了。
这么想,他也是左右为难。
也就是说,齐叔晏带着重伤,陪着闽钰儿在外面转了整整一天。
闽钰儿手下略微顿了会儿,她狠狠心,还是把帘子系上了。坐在齐叔晏的床头,她拿起白色的绷带,想替他擦拭一下血迹。
男人胸口处血肉模糊,还有些褐色的血液渗了出来,染红了榻。闽钰儿简单地擦拭了遍,转头又去换了盆水。
拧帕子的时候,她听见齐叔晏似是又咳了一声。
“齐叔晏?”她喊,回头看,塌上的人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只是眉头皱的越发凶了。
闽钰儿又坐了下来。这次,她凑近了些,能看清男人胸前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样的了。
是一道外缘规整,不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伤口。闽钰儿胆子小,第一次看见这种,免不了发怵,待手底下不那么抖了,她才又伸了手去。
“不怕吗?”
手底下陡然传来一个声音,吓得闽钰儿“啊”了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就要往后倾。
男人横空伸过来一双手,握住了闽钰儿的手腕,阻住了她往后退。
“我,我……”闽钰儿意识到,是齐叔晏醒了。男人现在醒着,他一双眼睛漆黑,望着闽钰儿,手下的力气不见退。
她只好问:“你怎么了?”
闽钰儿又指了指男人胸前血肉模糊的一堆,“你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男人默然不语。
“疼不疼?”她说,看着齐叔晏,眼底的担心倒是真的。
“不疼。”齐叔晏摇头,他视线黯然下来,松了手,翻过一件薄衫,将袒露的胸膛盖上。
闽钰儿收回手,她看着男人的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
“孟辞出去了?”齐叔晏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
“嗯,走了半夜了。”
齐叔晏再没说话。闽钰儿手下拿着帕子,不知道是进是退。
“公主先去休息。”屋子里灯火黯然,连带着齐叔晏的声音,都似是弱了不少。
“不。你这个样子,我……我总不能放心地走。”
虽说她也做不了什么。
“孟辞,他要回来了。”男人说,“不必担心。”
齐叔晏转了头过去。
他说话耗费了大力气,闽钰儿不敢出去,只好安安静静挨着床头,挨着他坐着。
他现在很不舒服,而孟辞还没有回来,他还得忍好一段时辰,闽钰儿这么想。
齐叔晏的手搭在褥子上,手指白皙修长地过分,虚掩在一边。
不知怎么的,闽钰儿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
很凉。齐叔晏的手大了她的半截,闽钰儿握住,又紧了紧。
床上的人已经昏睡过去。任由她握住。
第10章 稀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