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时候,小姑娘朱红的指甲扣在黑色的漆木门沿上,成了鲜艳的一抹红。
“江憺?”闽钰儿一转身就看到两人了,顿时换上惊喜的神色,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当即要过来。
她一时高兴,就忘了她头上,还顶着一个茶杯的,脚下跨过门槛,头上的东西眼看着要直直砸下来,要砸中她的脚。
“小心。”
江憺还没有动身,公冶衡就早奔了过去,男人身姿飘逸,一身白色衣衫,晃过满园的花木间,转换间就稳稳地接下了杯子。
“嫂嫂,你怎还是和原来一样,叫人不放心。”男人低首看她,轻轻摇了摇头,手中摩挲过杯子。
闽钰儿目瞪口呆。原先私底下叫她嫂子也就算了,现在当着这么多的人,还这么叫她!
明明她比公冶衡小了不少啊,男人这么叫,显得她年纪多大了一样。
江憺眼里凝着迟疑,他看公冶衡和闽钰儿,总觉得今天来这里,他带错了人。
三个人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教习的宫女只负责教闽钰儿,给三人端瓜果点心的时候,都自觉掠过了闽钰儿,直直端给江憺和公冶衡。
小姑娘眼巴巴看着,却又没办法。现在还不到用饭的时辰,何况她平时是不能碰这些的。
江憺自然不会碰这些。他来是说正事的,他道:“公主,常山道人这几日在我父家里,怕公主担心,故叫我过来说一声。”
“啊?”闽钰儿险些忘了,这个和自己一同而来的师父了。她师父向来是个散漫惯的,说走就走,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好点头,“师父他……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罢,不过,师父他与江太医之前是熟识吗?”
“之前就认得,颇有交情。”江憺顿了顿,又道:“不仅是家父,还有钦天监里的孟执监,都是相识的老熟人了。”
这么说来,这几个人倒是颇有渊源。公冶衡漫不经心地挑着桌上的点心,他口味刁钻,寻常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挑选了一会儿,他才捡起一块荷花糕,闽钰儿正打算开口,他就措不及防地捏起荷花糕,塞进了闽钰儿的嘴里。
闽钰儿差点噎住。在江憺安静地注视中,连吞带噎地咽下了糕点。
公冶衡道:“嫂嫂说了这么久,想必辛苦了,没事,多吃点。”见状还要往她嘴里塞。
“不了不了。”闽钰儿拒绝,往后退了些。
见二人似是要没完没了了,江憺淡淡道:“公主今日多有不便,二公子,我们还是先行回去,改日再来罢。”
公冶衡闻言看着闽钰儿,笑:“不便?没有啊,我倒觉得嫂嫂正可爱得紧。”
闽钰儿脸上僵了一下。再这么下去,她不消来学习宫里的规矩了,该直接被“品行不端”的由头给撵走了。
“也好,我的确今日不便,那你们改日再来罢。”
送走了江憺和公冶衡,时候就不早了。闽钰儿自觉地拿过一只茶杯顶在头上,在屋子院子里走来走去,仪态倒是端庄了不少,可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事情。
等到华灯初上,宫墙外开始响起沉闷的钟声时,闽钰儿像是被一棒子给打醒了。
今天齐叔晏要过来陪她吃饭,还要教她下棋!
天色已经黑下去了,她无心顶着一只破水杯走路,便招呼枝微:“枝微,时辰到了。快,去摆好棋局。”
底下的人把棋局还好了,闽钰儿就敲着桌子,细细想着男人是怎么教她的。
拟下了半晌,桌前的灯花渐渐堆出来,闽钰儿打了一个哈欠,枝微瞧着已经够晚了,过来问:“公主,需不需要准备晚膳?”
看样子,齐叔晏今日应该要很晚才能来。她摇头,“不,再等等。”
枝微只好下去。正是七月里的天儿,皇城里暗得快了,只能说明要变天了。过了半晌,风呼啦啦地从门前卷进来,吹得满庭树叶落了不少,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踏着风声走进了碧璀宫,手里还提着一盏宫灯。
待走近了,有人认出来,这是殿下身边的人,齐公公。忙躬了身行礼:
“齐公公。”
齐公公往里面瞄了一眼,细声说:“娘娘休息了没?”
枝微道:“先前还醒着,这会子估计犯困了,齐公公来可是殿下吩咐了什么事?”
枝微毕竟是个机灵的。齐公公心里很是欣赏,缓缓道:“殿下今日估计要忙的很晚,特让我过来,给娘娘说一声,今晚不必等了。”
枝微料到了这样,“遵旨。”
齐公公提着宫灯又步履匆匆地回去,枝微回去推醒了闽钰儿,“公主,公主先醒醒。”
“殿下他今夜可能回来的很晚,公主不必等了,去塌上歇着罢。”
闽钰儿迷糊地醒来,什么也看不清,还以为是齐叔晏要来教她下棋了,嘟嘟囔囔:“殿下怎么现在才来教我下棋?”
“钰儿有点饿了,殿下饿不饿?”
“殿下这会子来不了。”枝微被她逗笑了,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公主先醒醒罢,我去叫人把晚膳端进来。”
闽钰儿不理,她只听清了前半句话,就闷头又倒在了桌上,不肯起来。
枝微没办法,外面隐隐要下雨了,她只好关上了门窗,又把屋子里灯火撤下去了,只桌上留了一盏。
“娘娘她……”外头宫女看见了,不知道该如何做。
“先去熬点红豆薏米粥来,公主她白日里没吃东西,晚上还是要吃点垫肚子。”
“待会儿端上来了,我再去叫醒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