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晏回头,觉得自己是太不知轻重了,刚才险些问出了些不知所谓的问题。
还好没说出来。
屋子里灯火亮眼,他低首看着黑白子,轻叹了一声。
“烛火这般亮,不适合睡觉。你且先休歇一会儿,待困乏了就给我说,我再把灯灭了。”
在千檀寺里十几年,没人再比齐叔晏更了解,整夜对着青灯古佛是什么滋味了。他有过一段难挨的日子,许是习惯了打坐,又恰逢外面是乱世之秋,夜里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后来还是孟辞看他瘦了一圈,强行撤去了屋子里的灯火,让他安生休息,齐叔晏这才能慢慢地入睡。
所以到现在,齐叔晏寝殿的人已经了解了规矩,到夜里,齐叔晏的屋子里是不得燃起灯火的,一盏也不行。
“好。”闽钰儿还是闷声闷气。
齐叔晏挑眉看着窗外,院子里来了脚步声,踏水而来,听着步伐轻盈,不像是行路稳重的教习宫女。
枝微正讶异屋子里怎么突然大亮了,手里端着红豆薏米粥,还在雨夜里袅袅地冒着热气。
推门,还没有触到门框,齐叔晏就从里间打开了门,露出的狭长空隙,刚好显出男人健瘦的肩,和长长的衣摆。
枝微手里的东西一歪,险些掉到了地上。齐叔晏恰时地伸出手,在半空里接过了东西,稳稳当当。触及温热,他皱眉了问:“这是给公主的?”
枝微有些愣,随机点头,“是。公主今晚困乏得紧,都还没有用过晚膳。”
屋子里亮眼的灯光透出来,枝微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也不知道闽钰儿现在是睡着还是醒着。
还待开口,齐叔晏就止住了她,“知道了。下去吧。”
枝微实在是看不到里面,齐叔晏这人又冷洌的紧,她不敢多言,只好福了个身,转身走了。
齐叔晏回了屋子,闽钰儿坐在塌上,面前的珠帘已经被她扯开了,连带着里间的细纱帘子,半撒了下来。刚好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形。
男人端着粥,想起闽钰儿方才说的话,顿觉她今夜真的是被吓怕了,说什么都是随心所欲,明明还没用晚膳,却一个劲地点头,喊着吃了吃了。
半是无奈,齐叔晏把粥放在了桌上,“过来喝点粥罢。”
本来就小,可别又饿瘦了。
闽钰儿不答。齐叔晏转身,声音越发富有磁性:“钰儿?”
他还是不习惯这样叫她。闽钰儿半晌没有反应,齐叔晏疑心她睡着了,走过去掀开帘子,就看见闽钰儿倚在床头,下巴上垫着胳膊,小脚翘在半空里。
眼睛却是闭上了,歪着头,朱唇嫣红,睫毛下投射出安谧的阴影。
果然睡着了。不声不息的。这种下雨变冷的天,要是倚在床架旁睡一宿,极易受了风寒。
齐叔晏看了看,只得不顾桌上的粥了,要把她放在塌上,盖上被子。男人低头,就要替她褪去鞋袜,一触及她的脚踝,小姑娘就皱了眉,呓语:“不,不要动我。”
“我要睡觉。”
齐叔晏素来不知道怎么和清醒的人打交道,更别说睡着的人了,一言不发地褪去她的鞋袜,而后抄手抱起了她,将她抱到了塌上。
手底下是小姑娘绵软的腰,盈盈一握,齐叔晏握的久了竟不觉,待把人好端端地放在塌上,低首才发现,自己方才,竟不知不觉地搂了闽钰儿的腰。
齐叔晏皱眉,看着自己的手,半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还是闽钰儿嘟囔了一句,他才回过神来。
她说:“打雷了。”
与此同时,窗外又勾亮了一道闪电,亮光落下,齐叔晏刚刚灭了屋子里的灯火,这一番,屋子里的轮廓都被照了出来。
闽钰儿不可抑地皱了眉,额上开始冒冷汗。
“轰隆隆。”
震声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了皇城。齐叔晏眼见小姑娘开始绷不住,不由得低首下去,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遮住耳朵。
男人身子面向她,闽钰儿顺势环上了他的腰,她想翻身,无奈男人比他重的多,她一下翻还翻不动。
齐叔晏只愣了一下,就顺着闽钰儿滚向了里侧,躺在了她旁边。
闽钰儿很是自己地把他当成了枕头,枕在他身上,耳朵被紧紧捂住,一副好睡的样子。
被枕着当枕头的齐叔晏:“……”
屋外有雨有风,还有闷雷,空气里满是新鲜的雨水气味,闽钰儿一头乌发茂盛,带着说不出的清香,软软地落在齐叔晏的手上。
男人怕她被雷声惊醒了,没有擅收回手。侧脸望过去时,就对上闽钰儿的眼,她眼睛紧闭,看得出已经睡熟了,睡容安安静静,恬淡悠然。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齐叔晏都快要忘了,明天一早,天不亮他就要赶去太庙。他本来是想看一下闽钰儿怎么样了,没想到一来,就再也走不开了。
男人没多想了,从身侧翻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雨夜听雨,最容易失眠。齐叔晏不知道自己睁眼看了闽钰儿多久,外面的雷声才渐渐消隐下去。
他看了眼闽钰儿,轻轻地松开了手。看天色,这个时辰回去,还能好好小憩一会儿,准备好了去太庙。
男人眼眸深深地望下去,闽钰儿扒着他的手,还放在他腰上,紧紧扣着。
不知怎么,齐叔晏忽然开口,轻声道:“钰儿,我要走了。”
闽钰儿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