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叔晏听着,问了一个和公冶衡相似的问题:“谁教你的这些?”
半年多不见,小姑娘还真的成熟了不少。
没想到闽钰儿直接说:“是殿下教的呀。”
“殿下教了我好多事情,大概自己都忘了罢。”
齐叔晏沉然半晌,他确实不记得,他教过闽钰儿什么。在他看来,画画下棋这些都算不得“教导”,这些算在他头上,是再普通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当初教闽钰儿这些,全是因为小姑娘的好奇心。
两人很有默契地都选择了缄默不语。一夜山风夜雨,第二日起来,闽钰儿发现枕边已经空了。
江憺过来找她,原本一直郁郁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来了。闽钰儿问齐叔晏去哪儿了,男人说:“殿下肯服药了,但是因为他体质特殊的原因,需要单独调理三日左右。所以这三日,殿下不能与公主见面了。”
“肯服药了?”
“对。”
闽钰儿问他:“殿下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这个应该要问公主。”江憺微微一笑,“我们这么多人都劝不动殿下一分,殿下也从不让我们靠近丝毫,公主是如何让殿下回心转意的?”
闽钰儿一怔,她不明白,“我什么也没做。”
她就说了一句,劝齐叔晏喝药,话还没说完,男人就抬起眼皮,让她把药端过去,给他喂。
江憺安慰道:“既是殿下愿意服药了,就得谢谢公主。”
“公主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江憺在所不辞。”
闽钰儿问他:“那可愿意知无不言?”
男人颔首,“自是愿意。”
“好,我问你,殿下为何突然就不肯服药了?”闽钰儿觉得奇怪。公冶衡自是给她解释过,齐叔晏想退位,将齐王的位子让给南沙王。
可是公冶衡毕竟是外人,他再怎么会揣测,总比不得江憺这干人知晓的多。
江憺默然,他说:“那公主可否愿意,我今日讲的,公主一定守口如瓶,不对外人提及只字半语?”
“当然。”
江憺回转身去,放下了帘子,他说的很慢,字里行间也是纠结。“其实在闾丘越宫变之前,南沙王和殿下,就已然意见不合。”
准确的说,是这对叔侄吵架了。
“南沙王一直将殿下看做孩子,殿下的意愿,想法他都不会听。殿下不愿娶九卿,也不愿波斯南蛮继续姑息养奸。”
“可是南沙王不这么想。他想为殿下培植势力,想让殿下永远没有后顾之忧。”
闽钰儿问:“那这么说,殿下征讨南蛮波斯,全是自己的意愿,南沙王是反对的?还有那个九卿……”
“殿下不愿娶。”江憺道。
“那你们把人养在深宫里做什么?”
“九卿有她的用处,我们动不得,南沙王也动不得,大家都在等。”
江憺说的云里雾里,闽钰儿不懂:“等什么?”
“等钦天监的占卜结果。”再说下去,就要到顶机密的地方了,江憺适时地没再说下去。
“殿下这么做,虽没有告诉我们原因,但我和孟辞都隐隐觉得,殿下是被逼的太久,想放肆一次了。”
这样啊。闽钰儿歪着头想,看来情况也没有公冶衡说的那么糟糕,动不动就是退位什么的。
她点头说知道了,江憺亦笑了笑,他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递给她:
“殿下出宫,除了这个,其他东西一律不带。我觉得公主可能会想看一看的。”
闽钰儿接过来,“是一副画么?”
“公主看看就知道了。”
闽钰儿依他的,展开画轴:是一副夏日栀子图。画的末端,是一个已然睡着的小姑娘,鲜红的指甲扣在乌木卓上,旁边是青白带露的栀子花,花和人都俏生生的。
闽钰儿瞧着画中人和自己一样的眉眼姿容,不由得愣了愣。
这该是,一年多前的闽钰儿了。那时候她还小的厉害,软软趴在桌上,想一只睡着的猫。
这画她见过,也是很久之前的东西了,没想到齐叔晏还存留着。
江憺见她神色,缓声道:“殿下那样的性子,极少会挂念什么,他见惯了生离死别,分离相异,在这件事上却总是看不透彻。”
他轻声说着,摇了摇头,似是无奈,“生在帝王家,殿下有太多的言不由己。有时候,我倒希望他能看不透彻。不透彻,便有了挂怀的理由。”
闽钰儿知道他在说什么,却也没接话,手抚上那画轴,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叔晏调养这三日,他是歇着了,对面的张臣可是没歇着,没了公冶衡暗地里的支持,这人依旧叫嚣的欢。
似是看到齐国这边久无反应,胆子渐大了起来。
齐叔晏之前对江憺和孟辞嘱咐,“不到紧要关头,不能贸然出兵。”
对面都是闾丘的遗军,核心追随人物是闾丘越,擒贼先擒王,现在他们杀的闾丘人越多,越能激起闾丘人的怒火,负隅顽抗也就越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