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钰儿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手里举着金牌,平生第一次,跃上了高高的马头,底下已经跪满了人。
她说:“公冶善不仁不义,我已弃了他。”
闽钰儿带着大军,夜里便离开了营地。她怕半路上公冶衡赶来,便连夜不歇地赶去,天明时不知为何,迎面竟迎上了一队人马,拦在路径上。
许久不见的江憺,孟辞,两人一齐出现在了队伍面前。闽钰儿只道他们已经投靠了南沙王,不知道这番拦着她是要做什么,不由得叫人摆好了阵势。
江憺下马,他说:“公主。”
闽钰儿冷眼瞧他,“你们来做什么。”
“公主别再往前了,公冶善和齐疏王在前方起了战事。”
齐疏王,是南沙王自立为帝后,对外新改的名号,讽刺的是,宫里一群人竟都默认了,将“齐疏王”的名号记上了齐国皇室族谱。一听见江憺说这个,闽钰儿更加不耐,“南沙王和公冶善?”
“他们两个关于齐叔晏,只怕是有说不完的事情要商量,你不用诓我。”
“公主。”孟辞也下了马,“你们能带人马过来,我们感激不尽,但是前面,公主真的去不得。”
“就算是为了殿下着想。”
闽钰儿道:“你们不是投靠了南沙王了么?还一口一个殿下。”
江憺和孟辞两人脸色都沉了一瞬,他们不再说话,却也是不肯让出道路,似是要一直堵在路上。
闽钰儿不耐烦,“若是不让,那就兵戎相见。”
横竖没什么好话要同他们讲的。
她说:“你们若是还有一点良心,就该让我过去,而不是拦在这里,任由齐叔晏四面楚歌。”
“殿下现在的情况,不是公主想象的那样。”
孟辞踏出一步,他想解释,江憺喝住了他,“在外面注意分寸。”
江憺还是一样的好性子,不急不慢,从容不迫,他说:“公主若是能单独给我一刻钟的时辰,我定能将事情解释清楚。”
闽钰儿道:“拖延时间?”
“不是。”男人揖首:“还请公主最后相信我一次。”
闽钰儿回头,叫人准备好了□□,便要男人过来,江憺沉着步子,他走到马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卷轴,要递给闽钰儿。
小姑娘皱眉一晌,还是下了马,打算从男人手里接过卷轴。
一支箭忽然破空而来,穿过闽钰儿队伍前的密林,直直地朝着她的面门射过来。
却不知是谁在密林里放的冷箭,众人看见时,已经来不及,小姑娘眼看无处可躲,就要没入,江憺却在紧急时刻推开了她,道了声:“小心!”
话语的余音和箭矢没入皮肉的声音相抵,闽钰儿被江憺狠狠一推,已是跌坐在了地上,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孟辞的声音最为穿耳,他驾马过来,大喝:“快救人!”
“林中有刺客,撤退。”
却不是来救闽钰儿的。闽钰儿只是有轻微的擦伤,她回头看,地上流了一滩血,全是江憺的。
那支带着银光的箭,直直地穿过江憺的胸膛,男人睁不开眼,手底下却仍是死死捏着那卷东西。
闽钰儿感到慌了,她跑过去,孟辞打横抱起江憺,手下的血止不住。
“江憺……”
“公主,听我一言,勿要再往前了。”孟辞说完这话,便抱着江憺上了马车,“大夫!”
他高声喊,营地里的人也步伐匆匆了起来,江憺重伤,这不是什么小事。闽钰儿却觉心底一团混浊,她久久地开始听不清声音,脑子里依次回想起公冶善,公冶衡,江憺乃至孟辞的脸。他们说的话也在她耳边绕啊绕。
杀她的人,会是谁呢?
是公冶善罢。可是公冶善的手都伸到这里来了,是不是说明,他已经有了余力,得心应手地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
那齐叔晏呢?
闽钰儿蹲在地上,天上忽然下起了雨,底下的人要给她撑伞,全被她赶走了。小姑娘抱着手在雨里发呆,她忽然看见了江憺方才遗落在地上的卷轴,不由得凑了过去,从泥水里拾起卷轴。
她展开了想要看,一只伞却罩在她头顶上,她说了句:“滚。”
伞没动。闽钰儿也没动,她提不起力气再说第二遍,直到周围都静了许多,继而先前去密林里搜捕的人似是回来了,一队人规规矩矩地踏着雨过来,在闽钰儿身后道:“殿下,人找到了。”
闽钰儿手里一顿。
殿下?
“知道了,下去罢。”
齐叔晏许久没听过的声音在她上方传来,她听见了熟悉的语调,甚至雨汽蒸上来,还嗅到了男人衣袍间的旧香。
朦朦雨色里,男人朝着闽钰儿伸出了手,小姑娘不敢抬头看,她愣在那里,愣了数息。
齐叔晏看出了她的局促,缓声道:“钰儿,起来罢。”
第81章 温声细语
“齐叔晏。”
闽钰儿低着头唤了一声。
男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一点点地淌在脸上。分不清她到底是哭了,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