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钰儿一听到齐叔晏的名字,才顿时回过神来,“对对对,都这么晚了。”
孟辞挑眉说:“我可以让我的人送你回去。”
他出门叫了人,这短短的功夫里闽钰儿一直揪着江憺的衣衫,“你可得多吃点,要吃好睡好,早日好起来。”
江憺一怔,扯了半天才扯回衣袖:“……劳公主挂心了。”
孟辞差人来叫她,待把闽钰儿送走,男人才踏着暮色回了江憺的屋子。
江憺倚在床头,长发披肩洒下去,衬得他越发瘦了不少,孟辞见此眉心皱了一下,还是踱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最近真的好些了么?”
“好不好又怎样。”江憺垂眼,忽而轻轻笑了一声,道:“殿下不肯杀人,来取药引治他的蛊毒,打算一辈子用药吊着。”
“用药吊着我们自然是有法子,但既然殿下不想要根治的法子,那我们也无能为力。”
齐叔晏小时候的那场献祭,把公冶衡的娘抓过去不是偶然的。他娘是苗疆里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体”,传闻里是各种凶险毒物的克星。公冶衡和公冶善是她的儿子,自然也继承了部分她的特殊体质。
齐叔晏班师回朝,一行人最关心的就是齐叔晏的蛊毒问题,去问九卿,九卿便道:“不用怀疑了,春海那兄弟俩和他们的娘一样,可以做殿下的药引。”
本来春海归降,在此基础上收了公冶善公冶衡两兄弟的性命,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齐叔晏不让。
他说:“用药也可以控制蛊毒,那便不用杀人。”
九卿似是早就料到了这般,也没再说什么。倒是急坏了钦天监和江太医一家子。江憺醒来,在病榻上就听说了此事,他自己无法下榻,一再让江太医前去上奏,让齐叔晏三思。
眼下公冶善在牢里,公冶衡也来了齐国,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齐叔晏一旦错过,后面再想成事就难了。
折子递上去,齐叔晏却只收了折子,再不表态。
可见他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他宁愿用药吊着,也没说要杀了公冶善和公冶衡。
这些事情,孟辞自然是知道,可是他更知道江憺的心思,江憺此生的半条命都搭在了齐叔晏身上,如今齐叔晏说放弃就放弃了,江憺如何会甘心。
男人半晌说不出话。
江憺都成这副模样了,心里记挂的惦记的,还是只有齐叔晏。
“你从小绕着殿下,如今都二十几年了,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活一次?”
江憺抚着手背,他沉默许久,而后捡起桌子上的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
他忽然想起闽钰儿说的:“江憺,你听我的,你要吃好睡好,早日好起来。”
对罢,他要早点好起来。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却也该是像孟辞说的那样,为自己好好活一次了。
“过两日我去向殿下辞行。”他轻声说:“我这户部侍郎也做了有些时日了,把位子腾出来给别人坐坐。”
“辞行?”孟辞皱了眉:“你要去哪儿?”
“南边,南海。离京城最远的地方。”
至于齐叔晏……照顾他的人多,何况还有孟辞,也不缺他。
孟辞默了许久,才点头:“好。”
“我明日就可以帮你去说。”
***
隔了好些日子,闽挞常又和公冶衡又见面了,上一次还是在北豫,这一次再见已经换了江山,齐叔晏在御花园里设宴,款待两人。
闽挞常来齐宫的第一天,就逮住了闽钰儿,闽钰儿倒是乖觉地跑过来喊爹,男人哭笑不得把小姑娘抓过来:“你竟还记得你有个爹?”
闽钰儿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钰儿不是一直有爹吗……”
闽挞常不放她走了,他把人扣下来,扣在屋子里关了整整一天。闽钰儿被问东问西,说着说着就要被闽挞常责斥,心里也郁郁得紧,可惜无人助她,她连出去都出去不得。
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闽挞常气得牙痒痒:“难不成你现在就在等齐叔晏,等他过来给你解围?”
男人说了一天说的口干舌燥,正待还说,外面齐叔晏却已是遣了人过来,敲起门。
闽钰儿眸子登时放亮了。
闽挞常面色不善地让人进来。
来的宦官端着茶水,吃食,弓着腰道:“殿下说主公一定说累了,特意叫人准备了清嗓子的茶水点心,让主公歇一歇。”
闽挞常扬起眉毛,刚刚接过茶水,那人又道:“殿下还让奴才将公主引回去,殿下向来是和公主一起用晚膳的,现在眼看也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须得公主在旁边。”
闽钰儿几乎是立即站了起来:“我回去就是。”
她说完又蹲在闽挞常腿边,推了推男人的手,细语道:“爹爹,我知道你今日骂钰儿也骂累了,不如先歇一歇,明日再来?”
“再说,殿下用晚膳的时辰耽搁不得。”
闽挞常忍着一肚子的话没说出口,只得闷声闷气地喝了水,大手一挥:“走罢走罢。”
闽钰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来,倏一推开门,就看到齐叔晏一身明黄的蟒纹龙袍,立在门外。男人云淡风轻地招了招手,闽钰儿便跑过去:“殿下今日算是救了我一命。”
“知道你被逼的紧。但是不让岳父大人说你几句,他怕是也不乐意。”待小姑娘跑过来,齐叔晏执了她的手,放在手心捻了捻,“是不是饿坏了?”
“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