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面的动情和放手都比纠缠过的更容易释然,黎离因此庆幸,扑面凌冽的海风令他呼吸不畅,却浑生出空前未有的解脱感。
还好,他不知道。
人生漫长,黎离不喜欢带着什么走,舍割了最压抑的心事,好不容易不惦记这人了,回来照例去见了面。
结果一见面消化了两个月的愤激全涨回来了:“搬家?欧阳黎你他妈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换个房子换个心情。”
以黎离对他的了解,对方显然不是习惯于将情绪外露的人,内敛沉稳,就算是在正式场合之外的场合,也很难见他不得体的样子。
此刻欧阳黎明显沉默许多,不发话,面前一盘辣子鸡盖浇饭,只有腮帮缓慢得动。
黎离往后靠靠,长吁口气:“房子找好了?”
“还没,挺难的。”欧阳黎笑着摇头,铲口饭半天不下嘴。
“赶紧吃,按这个速度你得吃到第二天。”黎离腹诽真他妈打开新世界,老大爷不絮絮叨叨的他还不习惯了:“瞧你那样,失恋的脸色都没你吓人,有矛盾不当面解决,在这装安好顶屁用,作不作。”
“小陈老师说要找我聊,现在聊也是吵架。”欧阳黎疲倦地说:“先搬走各自冷静一下再说吧。”
具体情况他不太想开口,反正黎离也不爱听:“随你便,你就算了,别人的事别跟我讲啊,老子懒得听。”
他因为舍不得割断多年情分选择放下欧阳黎,不代表对前情敌的滤镜也一起摘掉了,听见陈子侑的名字还是烦,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单就今天而言,误会嘛,两句话解决的事,黎离完全没get到对方颓丧的意义,只觉得两个人都矫情得很,可见人间悲喜并不互通。
天际抹了层锈,夜色漫压下来。
高三放学晚一些,欧阳黎出教学楼看见陈子侑双手插兜,晚上十点多穿着半袖坐在花坛边,反应都慢了一拍:“有事找我?”
对方在的教学楼更靠近校门,且和高三之间往返要五六分钟,除了专程来一趟没有别的可能了。
陈子侑挥挥手:“等你呢。”
回去还是那条小路,以前陈子侑总说嫌挤,影响他们并排交流感情。这次绕到分岔路口,欧阳黎却主动提出走这边近一些,先一步静默地一前一后。
前路狭长多折望不到尽头,下一盏路灯之前,陈子侑快走两步扯住他:“在生什么气?”
类似句式陈子侑用过很多次,是关心,也是求和的信号之一,但欧阳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僵硬难捱。
大抵心理作用作祟,觉出对方语调里的焦虑,欧阳黎敷衍道:“没生气。”
陈子侑心领神会地停下来。
沉默了少时,欧阳黎自我放弃般补充道:“好吧,我最近确实因为一些事脑子很乱,但现在不想谈,你也别惦记,我们没必要因为这个吵架。”
“可是你不开心。”
欧阳黎干脆死倔到底:“我不开心关你什么事?”
陈子侑轻轻叹气:“……你听话,别闹脾气。”
“我闹脾气?”
欧阳黎不喜欢把关系闹僵,张营当面造谣他都能视而不见不计较,和陈子侑更又多了层暧昧关系,就算顾及情面也不该走到这一步。
夜晚容易矫情,话说到这个份上也谈不上理智了。
“你真的不必关心我怎么想,没怎么想。反正有什么事你不是也没打算告诉我吗,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说到底室友而已,我都没有管你了,你理我开不开心干嘛?”
欧阳黎笑容嘲薄,少见的连名带姓叫他,说这些的时候整条眼眶发酸:
“陈子侑,不至于的。我是爱操心,但我不犯贱。”
“……”
明知是气话,音量大动干戈,尾音却踩得很轻,点到为止地不愿多说了。
难过得悲凉,陈子侑眼神里带着不忍,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勒得欧阳黎蹙起眉。
鲜为人知的小事,欧阳黎右手食指第二节的侧面有一块浅浅的疤。
初中的烫伤,已经有些年头了,他有点疤痕体质,愈合后留下块小疮,写字时每每扫见,都能隐隐回忆起那种刺扎的细小痛感。
现在不用看就能想起来了。
夜风急遽而过,欧阳黎扭过脸不和他对视,费力控制着声线平稳:“站在这大家都不好看,你别闹了,回去吧。”
月亮磕碎了一碴,冷光漫过苍白,夏天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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